第90章 雷雨夜的净化

陈砚咬破指尖,毫不犹豫把血滴进进水口。

血珠融入水流,整条渠的水色由浑浊转清,再由清转金,泛起淡淡光辉。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化学反应——这是陈家血脉与古法水利的共鸣。唯有亲族之血,才能激活最后一层封印。传说中,祖先曾以血祭河神,换来十年风调雨顺;如今,他用同样的方式,唤醒沉睡的地脉意志。

金色细流再次冲向菌球。

这一次,没有反弹。

细流如针,刺穿黑膜,渗入内层。菌球剧烈震颤,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隐约可见其核心包裹着一张人脸——陆子渊。

他曾是水利工程专家,后来走火入魔,妄图利用地脉之力重塑人类意识。失败后灵魂被困,与地灵残影纠缠多年,如今竟想借雷劫完成最终融合。

“你不过也是工具!”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像无数铁皮在互相刮擦。

陈砚闭上眼。

记忆如潮水涌来。

父亲倒在农药瓶旁,怀表玻璃碎了,指针永远停在子时三刻;赵铁柱临终前塞给他一枚芯片终端,屏幕最后一次亮起蓝光,显示的是“系统重启协议”;周映荷站在月下水面,转身一笑,身影化作银光漩涡,沉入渠底……

三个人的牺牲,三条线,全都系在这短短几秒上。

他睁开眼,双手握住铜烟杆。

地底的波动越来越强,第七声雷炸响的刹那,他猛然发力,将烟杆狠狠刺入菌球核心!

轰——!

烟杆通体赤红,像烧透的铁条,热浪扑面。一道漆黑螺旋状的光带被强行抽出,缠绕在杆身,不断挣扎扭动,发出凄厉嘶鸣。大地裂开一线,深不见底,一只无形的手从地下伸出,枯瘦却有力,抓住那道光带,猛地拖入深渊。

裂缝闭合,地面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雨终于落了下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冰冷刺骨。陈砚站着没动,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颈,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轮廓。铜烟杆仍插在原地,余温烫得几乎碰不得。他慢慢松开手,看着它孤零零立在泥中,像一根指向地下的标桩——既是终点,也是起点。

赵家的机械系统还在运转,但节奏明显慢了下来,像耗尽力气的老人。远处泵站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终端外壳的焦痕裂开新缝,内部蓝光彻底消失,像是最后一点呼吸也停止了。

水面上,周映荷留下的菌丝光痕缓缓下沉,化作点点微光,如同萤火归巢,沉入地底。涟漪散尽,水面恢复平静,连倒影都不剩。

他转头看向国道方向。

那里埋着青铜构造,形似倒置的古鼎,铭文深嵌土中,是当年四大治水世家联手设下的镇魂阵眼。陆子渊的灵魂已被封入其中。但他知道,这并非终结,只是暂时压制。地脉不会忘记任何一笔债,也不会真正原谅谁。今天的一切,不过是为未来争取一点时间。

他的右手小指突然抽痛。

那是旧伤,十年前修缮主轴时被铁屑割伤,从此每逢雷雨便会隐隐作痛。此刻,雨水顺着疤痕往下淌,颜色比别的地方深了些——不是错觉,是血混在了水中。

他低头看了很久,终于抬起脚,准备走下水车。

他迈步下梯,一只脚踩在湿泥上,另一只还悬在半空——忽然胸口一紧,仿佛某种长久依附的东西悄然离去。

他没停下,继续往前走,但脚步比刚才重了些,像是肩上多了看不见的担子。

雨越下越大。

他走到导流渠尽头,回头望了一眼。

龙骨水车在雨幕中缓缓转动,齿轮咬合的声音混着雷声,一下一下,像是某种古老的计时器。铜烟杆仍立在原地,杆身上的黑痕正一点点褪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他伸手摸了摸胸前的残卷。

纸张冰凉,纹路消失,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