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瞳孔一缩。C-Y,是“陈氏育种”的缩写,是他家族百年前的秘密项目代号。这台机器不该存在,更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停下脚步。
那台泵突然启动,嗡鸣声响起,管口对准他,喷出的不是水,而是一股灰黑色的雾气。雾气落地即凝,迅速结成一条条细丝,缠向他的脚踝。那些丝线触地后竟开始蠕动,像活物般往上爬。
他想抬腿逃,却发现身体变得迟钝,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低头一看,左手正死死攥着一块金属片——那是赵铁柱上次偷偷塞给他的芯片残片,说是能干扰机械信号。
他立刻反应过来,用指甲刮下一点粉末,撒向空中。
灰雾一顿,仿佛遇到克星,瞬间停滞。他趁机挣脱,翻滚躲开下一波喷射,爬起来就跑。可刚冲出十米,耳边突然响起杂音,像是收音机调频时的电流声。
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别白费力气了,你们赵家的东西,早就该还回来了。”
他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意识开始模糊,眼前浮现一幅画面:赵铁柱躺在一间地下实验室里,身上连着几十根导管,双眼无神,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但他听不清。
他拼命挣扎,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将芯片残片狠狠砸向水泵。金属撞击的刹那,机器发出尖锐警报,随后轰然爆炸,火光冲天。
他的身体也随之崩解,化为尘埃,随风飘散。
——
与此同时,通往祠堂钟楼的路上,第三个“陈砚”也停了下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试探。钟楼投下的阴影越来越长,几乎覆盖了整条小径。他记得父亲说过,初代隐农的骨头不能见光,只能藏在暗处。一旦暴露在阳光下超过三分钟,就会引发地脉紊乱,导致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离入口还有二十步时,地面突然震动。
不是从脚下传来的,而是头顶。钟楼的瓦片簌簌抖动,一根断裂的屋檐木条砸下来,落在他面前,溅起一圈尘土。
他抬头。
钟楼顶层的窗户开了,里面站着一个人。
穿着农业局的制服,袖口磨毛了,肩上搭着一截青灰色的枯骨。是周映荷。
可她的眼神不对,瞳孔漆黑,嘴角僵硬地上扬,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皮肤泛着蜡质光泽,脖颈处隐约能看到细密的接缝,根本不是活人。
“映荷!”他喊。
她没回应,只是抬起手,把那截骨头轻轻放在窗台上。骨头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和残卷上的根系图极其相似,仿佛两者本为一体。
接着,她转头看向他,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小心。”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向前倾,整个人从窗口坠下。他冲过去接,却扑了个空——她的身体在半空中化作无数菌丝,四散飘开,像一场灰白色的雪,落在地上便悄然钻入土中,不见了。
他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这时,残卷猛地一烫,他低头一看,发现上面浮现出新的提示:
“真身在东,影在西,器在中。”
他明白了。
三具分身里,只有一具是真正的他,另外两具是诱饵。敌人已经设好了陷阱,等着他一个个踏进去。而现在,剩下的这具分身,真的是主意识吗?他不确定。
他蹲下身,再次将三根手指插入泥土。这一次,他不再探查湿度或气流,而是回想起小时候祖父教他的事——真正的耕者,能听见土地的心跳。
他闭上眼,静下心。
风停了,虫鸣消失了,连远处的狗吠也远去了。世界只剩下一丝极细微的震动,来自东方,很轻,但持续不断,像是有人在远处轻轻敲打一面薄鼓。
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和地脉同步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