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从左口袋掏出怀表。
表盖打开,指针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那是父亲消失的时间。那天夜里暴雨倾盆,父亲独自前往祠堂检查地脉节点,从此再未归来。第二天人们只找到这只怀表,静静躺在门槛外,指针永远停在那一刻。
他盯着那指针,许久,终于合上表盖,放回口袋。
选择已定。
他不需要重启过去,也不需要逃避现在。他要的是让这片土地继续呼吸,让水车转动,让井水清澈,让稻穗低头。他不是救世主,只是守夜人。
风重新吹起。
水车吱呀转动,井口泛起涟漪,远处田埂上的稻草人轻轻晃动。菌丝退去,地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陈砚知道,它醒了。
它在看着。
他低头,捡起脚下的笔记本,翻开一页空白,用炭笔写下第一行字:
“壬寅年七月初七,地脉异动,初代节律再现。守器者陈砚,立誓不退。”
笔尖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
“地在,人在;地亡,魂葬。”
写完,他把笔记本塞进怀里,转身走向祠堂。
门依旧紧闭,但门缝里的光,已经彻底熄灭。
他抬手,三指贴门。
七秒后,门内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锁扣松动。
陈砚推门而入。
祠堂内没有点灯,却亮如白昼。正中央的供桌上,放着两样东西——一枚怀表,一张璇玑图。它们并列摆放,中间隔着一道浅浅的刻痕,像某种古老的禁忌标记。
供桌下方,地面裂开一道细缝,一缕灰蓝菌丝缓缓缩回。
呼吸声,在他身后响起。
这一次,就在耳边。
陈砚没有回头。
他知道,那是地脉的意志,是初代隐农设下的最终考验。他们以生命为引,将大地之魂封入青铜,只为阻止一场远古灾劫。而今封印松动,不是终结,而是新一轮轮回的开端。
他迈步向前,脚步沉稳,踏在青砖上的声音与心跳同步。走到供桌前,他双手捧起璇玑图,轻轻放在怀表之上。两件神器接触的刹那,一道幽蓝光芒自缝隙中溢出,沿着桌面蔓延,形成复杂的符文图案。
空气中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悬浮于半空:
“持器者诚,方可承命。”
陈砚闭眼,低声诵出祖训:
“吾以血为契,以身为桥,守此地千年不动,护此脉万世不绝。”
话音落,光芒骤然收敛,两件神器悄然融合,化作一枚青铜圆盘,静静卧于供桌中央。盘面浮现山水轮廓,正是这一带流域全貌,中心一点微光闪烁,宛如心脏搏动。
地底的呼吸声,渐渐平缓。
七秒一次,稳定如初。
陈砚跪下,额头触地,行隐农家族最庄重的叩首礼。
他知道,仪式完成了。
他也知道,真正的守护,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