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水车节点的固守

五个字,刻得很深,笔画带钩,是父亲的字迹。他瞳孔一缩,手指僵住。这不是提醒,是警告。这表和璇玑图一旦碰在一起,会出事。他记得父亲最后一次来祖坟,是三年前的雨夜。那天他躲在祠堂后檐下,看见父亲把怀表放进碑缝,又取出璇玑图看了一会儿,最后狠狠砸在地上。那一晚雷声滚滚,地脉紊乱,水车停转整整一夜。第二天,父亲病倒,三个月后去世。

那晚之后,父亲再没提过地脉的事,直到死前最后一句:“别碰那两样东西。”

他合上表盖,塞进左边口袋。璇玑图残片在右边。两样东西隔着布料,谁也不挨谁。

他没动。

风从坟头刮过,吹得残卷边角轻轻翻动。他低头看胸口,残卷贴着皮肤,已经不暖了,纹路几乎看不见,只在南边留一丝红光,像快烧尽的炭。那是祖父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地语”——一种靠血脉感知地脉走向的能力。小时候,祖父教他闭眼听土,说地不会说谎,它只给听得见的人听。可现在他听不见。残卷快废了,三亩地的记忆断了,连土都分不出好坏。

他闭眼,三指搓地。

这是祖父教的“三指测温法”,不用仪器,靠指尖感知地下微流。以前一碰就知道土湿不湿、酸不酸,现在不行了。土是死的,没回应。可他不信,再搓一次,指腹压进土缝。

东南方向,一丝温差。

极弱,但确实存在。像地底有根线,轻轻颤了一下。他想起一句农谚:“东南燥则薯深埋。”那不是讲种地,是讲地脉走向。东南燥,说明水往西北走,根系得深扎。而西北,正是祠堂的方向。

他睁开眼,看向祠堂。

地脉在动,但不稳。中枢空着,等着人填进去。他要是把璇玑图和怀表都插下去,会不会直接引爆?父亲刻下那行字,是不是试过?试过,然后失败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手里这两样东西,不能一起用。必须二选一。

他坐回水车旁,背靠底座,把残卷贴在胸口。闭眼,一遍遍回想祖父的话:“地不会说谎,它只给听得见的人听。”可现在他听不见。残卷快废了,三亩地的记忆断了,连土都分不出好坏。

他把璇玑图和怀表并排放在地上。

图是残的,边角烧过,纹路断了三处。那是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留下的痕迹——那晚,整个镇子的地脉突然紊乱,水车失控,井口喷出黑水,祖坟起火。父亲带着人冲进去抢出残卷和怀表,可璇玑图已经烧毁大半。从那以后,地脉系统就成了半残之躯,靠人力勉强维持。

怀表是老的,铜壳磨得发亮,表针停在三点十七分,从没走过。那是母亲去世的时间。父亲说,这表不是计时的,是“锚”。它能定住一段地脉频率,让混乱的波段暂时稳定。可代价是,用一次,就蚀一分命气。据说第一代守脉人用它调频七次,第七次后当场吐血而亡,尸体三天不腐,指甲却全变成了青铜色。

他伸手,让两样东西慢慢靠近。

离得还有两指宽,表针突然逆跳半格。

“嗒”一声轻响。

他缩回手。磁斥。不是巧合。这两样东西互相排斥,一碰就乱频。父亲的警告,应了。它们本不该共存,就像火与水,光与影,生与死。可偏偏,它们又是开启中枢的唯一钥匙。

他缓缓收起两样东西,左手怀表,右手璇玑图,分装两侧口袋。

他坐在那儿,没动。

天光压得低,祠堂方向一片死寂。陆子渊还躺在那儿,没醒,也没人管。周映荷的菌丝退了,井口只剩一层灰蓝薄膜,像死皮。那曾是活的,能传话、能预警、能感知地底异动。现在它只是残骸,像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

小主,

他等。

等一个能做决定的时刻。不是靠残卷,不是靠谁传话,不是靠祖先托梦,是他自己。他不能再靠祖父的教诲、父亲的警告、赵铁柱的牺牲。他得自己走这一步。不是作为继承者,而是作为终结者或重启者。

风又起,吹得工装裤鼓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胸口的残卷。那点红光还在,微弱,但没灭。像一粒火种,藏在灰烬里,等着被重新吹亮。

他站起身。

脚步没往祠堂走,也没回祖坟。他在水车旁站定,左手按在铜壳上,右手插进右边口袋,攥住璇玑图。

他知道,赵铁柱还在里面。他知道,地脉在等一个“活”的中枢。不是机器,不是图纸,不是时间,而是一个愿意把自己嵌进去的人。系统需要的不是一个操作员,而是一具活体容器,一个能把血脉、记忆、意志全部熔铸进铜水的人。

菌丝从地缝钻出来,缠上他脚踝,轻轻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