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老太太的突然到访,像一片阴云,悄无声息地遮蔽了我因即将参加厂级会议而略显激荡的心情。她拄着那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拐杖,身子佝偻着,站在门外昏暗的光线里,昏黄的眼珠直直地看着我,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洞悉世事的幽深,让人无端地感到一股寒意。
“老太太,您怎么过来了?快请屋里坐。”我压下心头的惊疑,侧身让开门口,语气保持着应有的恭敬,但带着疏离。对于这位与父亲何大清过往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牵扯的老人,我始终心存警惕。
她没客气,颤巍巍地迈过门槛,在桌边我常坐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拐杖靠在手边。目光在屋里缓缓扫过,最后落在桌上摊开的稿纸和钢笔上,沙哑地开口:“要开会了?”
“是,厂里有个座谈会,让我去学习学习。”我给她倒了杯白开水,放在她面前,自己则站在桌边,没有坐下。雨水在里屋写作业,听到动静探出头看了一眼,被我眼神示意回去了。
“学习好,长本事。”老太太端起杯子,却没喝,干枯的手指摩挲着粗糙的杯壁,沉默了片刻,屋里只剩下她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虫鸣。
“你爹……何大清,”她忽然抬起眼,那浑浊的目光像两盏即将熄灭的油灯,却试图照亮某些尘封的角落,“他以前,也爱瞎琢磨,手巧。”
她突然提起我爹,让我心头一紧。易中海倒台前那未尽的嘶吼再次回响——“你爹何大清,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老太太此刻旧事重提,是想为易中海开脱?还是别有目的?
“我爹的事,年代久远,我知道的不多。”我谨慎地回答,不给她任何抓住话柄的机会。
老太太像是没听见我的回避,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低沉而缓慢,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那年月,谁都难。厂里管得时紧时松,手指缝里漏点,够一家人活命。你爹胆子小,又贪那点小便宜……易中海找他,说有点‘损耗’的物料,能换钱,他……他就动了心。”
她的语气平铺直叙,没有太多感情色彩,却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开过往的疮疤。她承认了!承认了何大清当年确实和易中海在物料上动了手脚!虽然她将主要责任推给了易中海的怂恿和何大清的“胆小贪便宜”,但事实已然清晰。
“后来呢?”我声音干涩地问道,想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