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法善接过《五雷法要》时,指尖恰好触到蓝布封皮上凸起的暗纹,那是用丝线绣的雷纹,针脚细密,摸上去像触到了某种活物的鳞片,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沉甸甸的郑重。他轻轻翻开扉页,张玄真苍劲的笔迹映入眼帘:“雷法者,非逞凶之器,乃卫道之盾,心不正者,虽得法亦必遭天谴。”墨迹已有些发暗,边缘微微晕开,却字字如钉,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能听到书写者落笔时的沉重呼吸。
“这书你且拿去看,里面的字认不全就问明虚,别瞎猜。”张玄真站在廊下,望着院中的铁柱,晨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给络腮胡镀上了一层金边,“每日卯时来前院,老道教你画符。雷符是雷法的‘形’,五雷丹是‘气’,两者缺一不可。”
他忽然话锋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不过在学画符前,还有件事要做——取雷击枣木,为你刻一块五雷令牌。”
叶法善一愣:“雷击枣木?”他在《道法会元》中见过记载,说枣木属阳,能辟邪,却不知被雷击过的枣木有何特别。
“正是。”张玄真转过身,眼神发亮,“寻常枣木虽阳,却缺了雷霆之力。经天雷劈过的枣木,木心会吸收雷气,凝聚至阳之精,用它刻成令牌,召雷时能增三成威力,就像给弓箭加了强弩,力道能翻一倍。”
他走到院角,指着后山的方向:“玉清观后山上有片枣林,三年前遭过雷击,其中一株老枣树被劈中,却没死透,这三年来靠着雷气滋养,树心已呈紫金色,是刻令牌的上佳材料。明日卯时,随我去取木。”
第二日天还没亮,墨色的天幕上还挂着稀疏的星子,两人便背着工具上了山。后山的路比想象中难走,没有正经的石阶,只有樵夫踩出的小径,两旁长满了带刺的灌木丛和齐腰深的野草。露水打湿了道袍,冰凉刺骨,顺着衣摆往下滴,在脚下的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深色。
张玄真虽已年过花甲,脚步却比叶法善还稳,像头熟悉山路的老熊,在前面开路,手里的柴刀“唰唰”地劈断挡路的荆棘,嘴里还念念有词:“取雷击木要心诚,不能说脏话,不能乱砍杂树,不然会惊扰了山神,木头里的雷气会散,刻出来的令牌就是块废柴。”
叶法善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路,心里暗暗称奇。他原以为张玄真只重技法,没想到还信这些“山神”之说,想来这也是雷法传承中的一部分——对天地自然的敬畏。
行至山腰,穿过一片茂密的栎树林,果然见一片枣林中,有株老枣树格外显眼。它的树干粗壮如桶,需两人合抱才能围住,却从中间劈开一道尺许宽的裂缝,像被巨斧生生砍开,裂缝中透出淡淡的紫金光泽,在晨光中流转,仿佛藏着一汪熔化的黄金。树皮上还留着焦黑的雷纹,从树根一直蔓延到树梢,纹路扭曲却有序,像天然形成的符咒,细看竟与雷坛石壁上的纹路隐隐相合。
“就是它了。”张玄真放下背上的工具包,里面装着青铜斧、刻刀和红布。他先是对着老枣树拱手行礼,动作虔诚,像在拜见长辈:“老树辛苦,今日特来相求。借你一段木心,助我道门弟子卫道除邪,日后必多烧香火,供奉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