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城墙上,夜色还未完全褪去,浓重的黑暗像是一块巨大而沉重的幕布,沉甸甸地压在众人心头。
赵琰全身早已被汗水湿透,贴身的衣物紧紧黏在他的后背,却浑然不觉。他如同一尊坚毅的雕像,静静地站在城垛旁,目光凝重地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黄巾军营帐。
那营帐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宛如一片汹涌的黑色海洋,似乎只要轻轻涌动,便能瞬间淹没眼前这座岌岌可危的城池。
“将军,世家承诺的私兵到了。“副将陈忠脚步匆匆,神色愤然,快步来到赵琰身边,声音里压抑着难以遏制的愤怒:“但只有一千四百人,人数却减半,而且大半是骨瘦如柴的佃农,根本不是私兵部曲。”
赵琰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头。这个结果他早已料到。昨夜议事厅中,那些世家家主表面上慷慨激昂,承诺全力支持抵御黄巾军,可那虚伪的笑容,在灯火摇曳下显得格外刺眼,比这春日里呼啸而过的热风还要刺骨,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他们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依然不忘保存实力,掺沙子,还想要层层加码,换取更多的利益,置全城百姓的生死于不顾。
“分散到各段城墙,重点防守西门和南门。“赵琰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丝毫波澜。他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在远方的敌营,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焦点:“黄巾军主力不在西南两门方向,那里不会是主攻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陈忠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大人,属下斗胆...这些世家私兵恐怕不会真心出力。要不要派我们的人盯着,如今让他们上阵杀敌,实在难以让人放心。”
赵琰终于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疲惫,那是连日来殚精竭虑的结果。他望着陈忠,目光中既有信任,又有无奈:“不必。现在每一分力量都珍贵,不能浪费在内斗上。“如今局势危急,城内兵力本就捉襟见肘,若再将精力放在防范自家私兵上,无疑是自乱阵脚。”
就在这时,城墙下传来一阵骚动。那声音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巨石,打破了短暂的宁静。赵琰心中一紧,赶忙探头望去,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正被士兵驱赶着搬运滚石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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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身形瘦弱,脚步踉跄,在士兵的呵斥声中艰难前行。一个白发老者,身形佝偻,在沉重的石块压迫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那石块顺势滚落,险些砸到他身上。而那无情的士兵,不仅没有伸手搀扶,反而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抽在老人身上。
“住手!“赵琰厉声喝道,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城墙下响起。他心急如焚,快步下了城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老者身边。只见老人枯瘦如柴的手腕在他掌中微微颤抖,仿佛一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那浑浊的眼中满是恐惧与无助,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令人心生怜悯。
“大人饶命...小老儿实在搬不动了...“老人声音嘶哑,仿佛是从干涸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嘴角还渗出血丝,那是过度劳累与恐惧交织的结果。
赵琰心头一阵剧痛,如同被一把利刃狠狠刺痛。他猛地转向那名士兵,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其吞噬:“谁让你鞭打百姓的?“那目光锐利如鹰,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与愤怒。
士兵畏缩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惧意,嗫嚅着回答:“回大人,是...是卢家旁支三公子下的令。说这些贱民若不干活,就扔出城去喂黄巾贼。“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
赵琰眼中怒火一闪而逝。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愤怒。如今大敌当前,内部纷争只会加速城池的沦陷。他缓缓解下自己的水囊,轻轻递给老人,语气变得柔和起来:“老丈先去休息。陈忠,组织城中的妇孺烧水煮粥,让这些百姓轮流休息。”
他深知,百姓是这座城池的根基,只有安抚好百姓,才能众志成城,抵御外敌。
“大人!我们的粮食——“陈忠面露难色,想要提醒赵琰粮食本就紧张,如此消耗,恐日后无以为继。
“执行命令。“赵琰打断陈忠的话,声音不容置疑。他的目光坚定而决绝,仿佛在告诉陈忠,此刻人心比粮食更为重要。只有让百姓感受到朝廷的关怀,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与城池共存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