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咸鱼翻身

柴扉轻轻晃动,苏逸尘的身影彻底融入门外刺眼的阳光,草庐内重新被沉重的寂静笼罩。那扇简陋的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外是孤云峰亘古不变的缥缈云雾与老槐树的沙沙低语,门内则是冻结的寒冰、凝固的悲愤与无声的质问。

林清雪端坐在冰晶蒲团上,身姿挺直如雪峰寒松。鬓间那枚冰凰发簪彻底沉寂,簪体冰冷刺骨,再无声响,仿佛一只被扼住咽喉的冰鸟。然而,她冰蓝色的瞳孔深处,风暴并未平息,而是凝结成了万载不化的玄冰。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泥墙下那个闭目佝偻的身影上。母亲本源被锁链缠绕、被混沌根须汲取的景象,在她识海中反复冲刷,每一次都带来更深彻骨髓的寒冷与痛楚。师尊那句关于“坛子”和“齁死人”的警告,此刻在她听来,更像是一种冰冷而残酷的开脱。守护?守护什么?守护这用至亲神魂腌制的“咸菜”?守护这建立在无尽痛苦与亵渎之上的所谓“安宁”?

她的指尖深深陷入冰晶蒲团,坚硬的冰晶在她无意识的力道下发出细微的“咔咔”碎裂声。寒气在她周身无声地弥漫,虽然被强行压制着不再外放,却让草庐内的温度持续下降,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仿佛被冻僵,落下的速度变得异常缓慢。她在等。等一个答案。等那个如父如师的老人,睁开眼,给她一个解释。哪怕是一个谎言。

楚凌霄的孤云剑横在膝上,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身那道狰狞的裂痕。暗金色的血痂凝固在缝隙里,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妖神骨在血脉深处咆哮,始祖被囚禁、被榨取的滔天恨意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的理智。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嘶吼:拔剑!斩开这草庐!斩开这大地!把母亲的心脏、把始祖的心脏,从那肮脏的锁链和根须中解救出来!可每一次这狂怒的冲动涌起,眼前就浮现出老人枯瘦的背影,浮现出幼时被老人牵着手蹒跚学步,浮现出剑道瓶颈时老人枯槁却沉稳的手掌按在他肩头传来的暖意……师尊的话像最沉重的枷锁:“坛子破了……齁死的不止尝咸菜的人……” 这枷锁勒得他几乎窒息,让那狂怒的岩浆在胸腔里翻滚、冷却,变成沉重的、冰冷的铅块。他该怎么办?他该信谁?

“咯…咯咯咯……” 一阵牙齿剧烈打颤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神经质的、无法控制的恐惧。

声音来自灶膛边。

胖头鱼妖龙缩在阴影里,浑身抖得像筛糠。绿豆眼瞪得几乎要凸出来,死死盯着矮桌下那片被苏逸尘奇点之光短暂映照过的地面,仿佛那粗糙的泥地随时会裂开,钻出吞噬一切的混沌根须。它身上刚长好的琉璃鳞片再次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摩擦着冰冷的灶膛壁,发出细碎而刺耳的“沙沙”声。

“搓…搓澡老梆子…混沌…混沌根…”它破锣嗓子含混不清地哆嗦着,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它。“腌咸菜…腌妖神的心…榨…榨冰魄圣主的魂…坛子…坛子要破了…咸水…咸水流出来…齁死…齁死所有人…胖爷…胖爷好不容易才逃出来…鳞片…鳞片还没长齐…”

它越说越混乱,巨大的鱼头神经质地左右晃动,绿豆眼里布满血丝,恐惧如同实质的毒藤,缠绕着它有限的灵智,越收越紧。它想起了那片被混沌根须彻底吸干的星域,想起了那些强大如神魔的生灵在根须缠绕下化作枯骨的无声哀嚎,想起了自己鳞片被那污浊力量侵蚀、剥离时深入骨髓的剧痛和绝望……而现在,那恐怖之源,就在这草庐之下!就在它趴着的灶膛底下!就在那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头脚底下!

“不…不行…不能破…坛子不能破…”胖头鱼妖龙突然发出一声尖锐到变调的嘶鸣,猛地从灶膛阴影里窜了出来!它绿豆眼赤红,巨大的鱼尾疯狂拍打着冰冷的地面,溅起尘土和零星的冰渣。“咸菜!咸菜疙瘩!不能流出来!齁死…齁死胖爷我不要紧…齁死搓澡老梆子…齁死那些仙啊魔啊…都活该!但…但是…”它巨大的鱼头猛地转向泥墙下依旧闭目的云鹤真人,破锣嗓子带着哭腔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师尊!师尊啊!您老行行好!把坛子…把坛子封死!用最厚的泥巴!用…用天道法则!用什么都行!封死它!别让咸水流出来!求您了!”它巨大的身躯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是在哀嚎,“胖爷…胖爷我给您磕头!给您当一辈子烧火棍!鳞片…鳞片您随便刮!只要…只要别让那腌臜玩意儿出来!别让它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