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大雪,天地茫茫,白雾弥漫。
崖洞之外的雪原之上,方知寒赤膊而立,脚下是冻得发硬的泥土石地,雪层被他的步伐踩碎,留下清晰踏实的脚印。他一拳接一拳缓缓打出,拳意内敛如山、出手却似江河倒涌,身躯如青松挺拔,不动如山,动若雷霆。大雪纷飞,大片大片的雪花飞落而下,然而在即将触及他肌肤的那一瞬,纷纷被一股肉眼可见的水汽蒸发,化作雾气,在他周身缭绕不散,仿佛整个人正处在温泉蒸腾之间。
他的呼吸平稳而深远,如同潜龙蛰伏,偶有一道极细微的劲气从鼻息间逸散,便令周遭的雪花悄然避让。寒冬腊月里,他身上的热气蒸腾不息,甚至在他每一次出拳之际,都似有一圈气浪炸开,驱散身前十尺的风雪。
拳风所至,雪地裸露,拳意所及,冰霜破裂。
灵均蹲在一旁,鼓着脸,有些闷闷不乐。他穿着厚实的小袍,耳朵冻得微红,却没有喊冷,也没有撒娇。他看着自家老爷打拳,心里发怔。
不是因为觉得方知寒无趣,也不是因为他爱讲道理。相反,这些天的日子,比起从前在山中修行时的那些孤独日子,要热闹得多,也踏实得多。
只是,他想家了。
他想念那座被酒气熏红了半边山头的老家。
想念那个山风猎猎、篝火熊熊的夜晚。
想念那些能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不需要讲道理的日子。
在那里,没人逼你开窍破境,没人让你思量道义对错,也没人念你一句“天地大义”。
灵均抬头,看向方知寒打拳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老爷也不是不好,就是有点“太正经”。
方知寒打完一套拳,停下收势,缓缓吐出一口热气,白雾滚滚。转头看了眼灵均,笑了笑,眼神温和。
“过来,陪我打一套。”
灵均一怔,随即扔掉手里的雪球,一骨碌爬起来,快步跑过去。他站在方知寒对面,姿势板板正正地摆好,却没有立刻动手,反而歪头问:“老爷,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方知寒点点头,道:“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