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星咬牙撑住案几,指甲深深掐入紫檀木中。他注意到众人虽浑身无力却意识清醒,显然是中了江湖上罕见的‘千日醉’——此药无色无味,服后三个时辰内筋骨酥软如棉,却不会伤及性命。
丝竹声戛然而止。
舞姬们惊慌退至两侧,露出大殿中央负手而立的郑国泰。这个方才还谄媚献宝的国舅爷,此刻身着御赐蟒袍,腰间玉带映着烛光,面上却再无半分恭敬。
“列位大人何必惊慌?”
郑国泰抚掌大笑,声音在突然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珐琅鼻烟壶,悠然吸了一撮:“不过是请诸位暂歇片刻,好生听郑某一言。”
“轰隆~”
殿门轰然洞开,二十余名身着褐色短打的汉子持刀涌入。这些人脚步轻捷如猫,显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迅速控制各出入口,为首的刀疤脸汉子将一柄雪亮朴刀横在了礼部尚书余继登颈间。
“郑国泰!你竟敢……”
户部尚书杨俊民瘫在席位上厉喝,话音未落便被一名死士用刀柄重重击在腹部,顿时蜷缩如虾。
郑国泰踱步到杨俊民跟前,蟒袍下摆扫过对方痛苦扭曲的面容:“杨尚书还是省些力气。今日之举,实为清君侧、正朝纲。”
他忽然提高声调:“自张居正专权以来,文官结党营私,武将贪生怕死,致使我大明国势日颓……”
石星暗中调息,发现丹田内竟有一丝真气开始流转。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殿内还能保持清醒的不过十余人,多是如他这般有武功底子的。锦衣卫千户骆思源正悄悄将一柄掉落的绣春刀勾向袖中,两人目光在半空一触即分。
“郑大人此言差矣。”
赵志皋突然开口,老人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若论朝纲败坏,恐怕首推外戚干政。”
花白胡须上沾着酒渍,浑浊的眼中却闪着锐光:“今日之举,贵妃娘娘可知晓?”
郑国泰脸色微变,旋即冷笑:“老匹夫死到临头还要逞口舌之利。”
转而面向众官:“诸位不必担忧,只要在这份《请诛奸佞疏》上联署,郑某保你们平安还家。”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绫,展开后可见密密麻麻写满人名,首当其冲便是赵志皋、石星等主战派大臣。
石星瞳孔骤缩。这分明是要借百官之手铲除异己!他注意到自己名字旁还有一行朱笔小字“纵兵虐民,擅启边衅”,显然是早有预谋。
“休想!”
工部尚书徐作突然暴起,老尚书竟拼着最后力气将酒壶掷向郑国泰。那鎏金酒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刀疤脸死士凌空劈碎,琼浆玉液泼洒在郑国泰蟒袍下摆,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郑国泰低头看着污渍,面色阴沉如水:“徐大人好胆色。”
轻轻摆了摆手,两名死士立刻将徐作拖至殿中央。老尚书官帽跌落,露出稀疏白发,却仍破口大骂:“阉党余孽!尔等……”
“噗——”
一道寒光闪过。徐作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颗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溅在最近的宴席上,将银餐具染得猩红。都察院左都御史李世达惨叫一声昏死过去,月白色的獬豸补子已被血浸透。
“还有哪位大人想效仿徐尚书?”
郑国泰掏出一方雪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溅到玉带上的血点。殿内死寂,只闻粗重的喘息声。石星趁机又冲开一处穴道,右臂已能轻微活动。
郑国泰踱到赵志皋席前:“赵阁老,识时务者为俊杰。交出内阁印信,我可保你致仕还乡,安享晚年。”
老首辅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满面通红:“太祖制…内阁印信…非……非圣命不得.……”
话音未落,郑国泰已揪住他胸前仙鹤补子,将老人提离座位。
石星见状,体内真气猛然冲开三处大穴。暴喝一声“逆贼敢尔”,抓起案上银箸激射而出。
两支筷子如流星赶月,一支贯穿刀疤脸死士咽喉,另一支直取郑国泰面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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