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灵气入体虽然痛苦,但似乎她的道体,确实非常适合这种途径。让别人痛不欲生的修行方式,她咬紧牙关硬熬,是可以熬过去的。最明显的反应是,姜采发现当她神魔双修后,她似乎可以用灵气压制魔气了。
失去神识混为混沌物的魔性,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她了。
有了这种体验,她便乖乖听课。何况她本就喜欢那些弄不懂的浩瀚道法,她只是不承认罢了。
可惜张也宁除了教她这些,还教她读书,教她品画。这是长阳观弟子的必修之课,姜采却听得更加痛苦。她既怕错过他讲授她感兴趣的内容,又一听什么写字画画,就昏昏欲睡。
然而两人这般硬磨着,竟勉强找到了平衡之处。
有一日,姜采彻底摆脱了青龙长鞭的捆绑。她在听课中,那长鞭缠上时,她随意掐个诀,就将青龙鞭温顺无比地缠于她手腕。
张也宁声音一顿,停下来看她。
她眉目含笑,并不掩饰,晃一晃自己的手腕,让他看缠在她手上的长鞭。
姜采慢悠悠“它困不住我了。”
张也宁淡淡“嗯”一声,垂下视线翻过手中一页书,他道“你进步一日千里,我确实关不住你。你已能轻松摆脱我的控制,要离开吗”
姜采怔一下。
她容貌清丽,不发狠的时候便不见魔女的阴厉,只见得目中生起迷惘之色,眸心清澄,仍像个半大孩子的模样。
她离开魔修和人修之间的打打杀杀太久,她都快忘了她本是魔了。
她盯着那俊美如初、清冷如初的青年,问他“你要赶我走吗”
张也宁“你的道法并没有学完,我为何要赶你走”
姜采心里轻轻舒口气。
她不紧张了,便换个坐姿,一腿伸长,一腿曲起。她这时的模样,已经可以窥见日后潇洒无端的气度。少女曲腿托腮,俯趴在案上含笑看那个人,吊儿郎当间,可见几分英气勃发。
张也宁抬目,不冷不热地瞥她一眼。
他说“女子坐姿,不必如此肆
无忌惮吧”
姜采道“我可不是世间寻常女子,我是魔女,你忘了”
午后读书日,身后花香沁鼻,夏风流窜。
他不置可否,又翻一页书。他低头看书,阳光落在他眉目上,阴影与光明交错间,那明澄清寒的美好感,惊魂摄魄,像是上天遗留于人间最珍贵的一笔山水墨色。
姜采看得发了怔。
她敲两下桌子。
张也宁不理会。
她再敲两声。
张也宁淡淡道“你自己不肯读书,也要影响别人吗”
姜采目中带了笑,俯趴着问他“张也宁,我听人说,你是长阳观的弟子首席修仙门派中有四大门派,长阳观为首,你是这一代年轻修士里,最厉害的那一个”
他没理会她的废话。
姜采已清楚他那性子,便继续说话,引出自己的目的“你在外游历,教我修行方法,教我道学阵法,教我读书写字你们门派不管你吗我听说,你们这些门派,可是很讲传承的。”
见他仍不理会她,她笑嘻嘻“你说,我要是去长阳观告你一顿,说你私传门派绝学,你会不会被惩罚”
他终于抬头觑她一眼,道“我没有教你门派法术。我只是教你最基本的、人人都可修的法术。”
姜采不服气“你教会了我许多其中每样都和长阳观无关我不信。”
张也宁“姜姑娘天纵奇才,自己领悟的法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姜采一怔,然后脸红。
她悄悄地从俯趴的姿势变成端正坐姿,悄悄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衣袖。她平时并不在意形象,这时候脸颊滚烫,只怪罪夏天太热,午后太闷。
但她心口突然的疾跳,却似乎有些没道理。
姜采学着旁人家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咬唇问张也宁“你当初带我走,捆走我又不杀我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待我这般好你心里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张也宁“”
他缓缓合上书,问她“你以为我有什么目的”
姜采理直气壮“我以为你见色起意,看我长得漂亮,想让我当你的童养媳。”
张也宁眉目一厉,声音冷冽“放肆”
光影一瞬,下一刻,姜采身形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了他身畔,她微低头,身子便靠在他怀里。张也宁拂袖一扬,臂肘向外,这姑娘反应从来不慢,中途变招,仍向他杀来。
二人近身而战,只动手不动其他。
姜采瞅准机会,一手格挡变杀招,另一手去点他眉心,她身子向前大扑,眼眸一下子亮极。
眼看就要取胜,她扑了个空。她趴在蒲团上抬眼,看到张也宁已经移行换位到另一边,拂袖望她一眼,转身便走。
姜采“张也宁”
张也宁脚步不停。
姜采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吧好吧,你不是爱慕我,我不乱说了。但是你教我这么久,我难道不是你见过最有前途的人吗难道你还见过比我更有天赋更聪明的人吗”
张也宁偏头俯看她,微蹙眉“你又想说什么”
她笑盈盈“你引我入长阳观,当我师父,教我这个徒弟好好修炼,怎么样”
张也宁道“我不会收一个魔做弟子。”
姜采神色瞬间转厉,目中阴沉下去。她拍案高声“你瞧不起我出身”
他并不回答,但自此日开始,两人之间气氛便有些僵。
张也宁倒没什么影响,依然如往日般,教她道法,教她读书,教她画阵,教她符学。两人有时候白日行走,有时候夜里赶路。他也再不用青龙长鞭监视她、束缚她,她跟在他身后,却也不走。
姜采甚至觉得,即使她走了,他也不会回头找她。这在他眼里,应该属于缘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