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的爪子还按在那块锈铁上,鼻尖微微抽动,像是嗅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方浩蹲下身,左眼的血已经止住,只留下一道湿痕从眼角滑到下巴,像谁随手抹了一笔朱砂。
他没去抢锈铁,反而盯着貔貅的瞳孔——里面浮着半帧画面:一株谷穗在风里摇,金黄与漆黑各占一半,仿佛被刀切开的两面。
“你吃啥了?”方浩问。
貔貅不答,打了个嗝,金雾喷出,雾里竟有粒谷子缓缓旋转,落地时发出两声动静:一声实,一声虚。
陆小舟正抱着《菜经三百卷》往这边跑,脚下一滑,差点摔进灵田沟。他手忙脚乱扶住田埂,册子“啪”地翻开,正好停在一页手绘的“混沌五谷图”上——图中那穗谷,和金雾里的那颗,一模一样。
“宗主!”他声音发颤,“灵田熟了!自己熟的!没催没灌,它就……一半熟一半生!”
方浩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顺手把锈铁踢进草丛。貔貅耳朵一抖,没追,反而转头看向灵田方向。整片田地正泛着光晕,甜香扑鼻的下一瞬,空气里又窜出一股子烧焦羽毛的臭味,来回切换,频率精准得像有人在拨开关。
“这味儿,”黑焱不知何时蹲在了青铜鼎沿,尾巴卷着个破罐子,“像我上次偷喝的‘阴阳酿’——喝的时候是仙露,醒酒汤却是粪桶滤液。”
“那你现在是醉了还是清醒?”方浩问。
“我?”黑焱眯眼,“我正处在‘想吐但吐不出来’的叠加态。”
方浩懒得理它,抬脚往灵田走。每一步落下,脚底都传来两种触感:软泥与硬石。他走到最中间那株谷穗前,伸手一摘。
穗子离秆的瞬间,空中响起两道声音:一声清脆如铃,一声沉闷如闷鼓。谷粒在他掌心微微发烫,表面金黄酥脆,翻过来一看,背面漆黑如炭,还冒着细烟。
“陆小舟,笔呢?”
“在、在!”陆小舟哆嗦着递上笔,笔尖刚碰纸,一滴墨汁反向喷出,悬在半空,不落也不散。
方浩瞥了一眼:“你这墨,学会量子悬浮了?”
“不是……”陆小舟咽了口唾沫,“它……同时写着‘熟’和‘未熟’……”
方浩把谷粒放进青铜鼎。鼎心那点干涸的血迹忽然颤了颤,浮出一行虚影:尝者心定,则味定。
“好家伙,”方浩啧了一声,“连系统都开始打禅机了。”
“不是系统。”黑焱跳下鼎,一爪拍开随身携带的破书,“是《上古厨经》说的——‘未判之味,心念为引’。这谷子不吃人,吃念头。”
“啥意思?”陆小舟缩脖子。
“意思是你要是觉得它好吃,它就是仙品;你觉得它难吃,它当场就能让你肠穿肚烂。”黑焱合上书,“换句话说,它不是食物,是心性试炼机。”
方浩盯着鼎里的谷粒,忽然笑了:“那我得试试。”
他捻起谷粒,塞进嘴里,咔嚓一咬。
瞬间,味觉炸开——前半秒是蜜糖裹着桂花糕,后半秒是腐乳拌着铁锈渣。两种味道同时存在,互不干扰,像两条平行的舌头在各自工作。
他没吐,反而嚼了两下,咽下去。
“怎么样?”陆小舟瞪眼。
“我说好吃,你信吗?”方浩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