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元英缓缓坐起身,手背上的针头已被拔下,护士留下的棉球还贴在皮肤上。窗外晨光微透,四合院的老槐树影斑驳地洒在床沿,空气中浮动着中药的苦香。芮小丹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手里捧着一本《金刚经》,眉头微蹙,似在思索什么。
“你醒了。”她抬眼看向他,声音轻却清晰,“发烧到三十九度,医生说你是过度疲劳加上情绪剧烈波动引发的急性虚脱。”
丁元英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痛。他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叹息。
刚才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奇奇古怪,好像人人是特工。他想起梦中岳母张惠敏也是老特工,妻子芮小丹不是她女儿,不由心里想笑。
“珍妮……不在中国。”芮小丹合上书,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刚打过国际长途,她的同事接的电话,说她这几天一直在柏林做项目汇报,根本没离开德国。”
丁元英闭上眼,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知道,这不是巧合,也不是记忆错乱那么简单。那晚的一切拥抱、亲吻、低语、缠绵真实得如同刻进骨髓的记忆,连珍妮发梢的雪松香水味都历历在鼻。
可若是一场梦,为何金手指探测时会直接晕厥?那是他修炼多年、能穿透现实与灵识界限的能力,从未失灵过一次。
“小丹,”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说……一个人会不会同时活在两个现实中?一个是我们看得见的世界,另一个,藏在意识深处,只有特定频率才能触发?”
芮小丹沉默片刻,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现在需要的是清醒,不是追问虚妄。”
她站起身,将温水递给他:“孩子已经两个月了。我不想逼你做什么决定,但我不能再陪你玩这种‘灵魂游离’的游戏。你要么彻底走出来,要么……我们就该好好谈一谈未来。”
丁元英握紧水杯,指节泛白。
他知道她说的“走出来”,不只是指珍妮,更是指他内心那个永远漂浮不定的自己,那个既渴望深情又恐惧束缚,既向往归宿又贪恋自由的男人。
他想起少年时在终南山听老道讲“心魔”二字。当时不解其意,如今才懂:心魔不来自外界,而是你最深的欲望与恐惧交织而成的幻象。它会在你疲惫、迷茫、孤独时现身,披着最爱之人的模样,诱你沉沦。
而珍妮,或许正是他心中的执念化身。
当年她在柏林雨夜里说“如果你不走,我就嫁给你”的那一幕,成了他半生挥之不去的遗憾。可那时他选择了道,放弃了情;如今道未成,情复来,竟是以这般真假难辨的方式重演。
“我想静几天。”他低声说,“去趟五台山。”
丁元英不记得第几次了,又要去五台山,这个地方是他心灵躲债的地方。
芮小丹看着他,眼神复杂。她没有反对,只是点点头:“我可以等你回来再谈孩子的事。但记住,我不是你的救赎,也不是你逃避的借口。你要找的答案,不在佛前,而在你自己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