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雪抱着波斯猫,突然抬头冲沈磊笑了,紫色的瞳孔里亮闪闪的,像落了星星。“爸爸,”她说,“我要让雪球跟我睡。”
“好。”沈磊应着,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猫毛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的吵闹,总好过她发病时那片死寂的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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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正初抱着沉甸甸的红木箱子,手指还勾着拍卖场的鉴定证书——里面是刚拍下的星光蓝宝石套装,切割成蔷薇花瓣的形状,他记得沈梦雪去年在布家宴会上多看了两眼。
走廊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他刚拐过七楼的转角,就瞥见窗台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哐当——”
箱子砸在地上,鎏金首饰盒摔开,蓝宝石项链滚出来,坠子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滴凝固的血。
江正初的蓝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地数起楼层:一楼的玉石屏风,二楼的蔷薇花架,三楼的古董钟……数到第七层时,他的声音都劈了:“祖宗!你别冲动啊!”
沈梦雪穿着件黑色长风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的白色蕾丝裙。
她的卷发垂在肩头,几缕被风吹得贴在脸颊,紫色的瞳孔望着楼下的郁金香花园,脚边的七楼窗台连个护栏都没有,两条白得晃眼的腿就那么悬空晃着,鞋跟偶尔蹭到墙面,发出细碎的响。
“你怎么在这?”她转头看他,嘴角还带着点浅淡的笑意,像是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不是说下午才来吗?”
江正初这才发现她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草莓松饼,奶油蹭在嘴角,和她此刻危险的处境格格不入。
他几步冲过去想拉她,又怕动作太猛吓着她,只能半蹲在窗台上,保持着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你房间不是在二楼吗?怎么跑七楼来了?这儿风大,快下来!”
沈梦雪没动,只是把松饼递到他嘴边:“雪辞做的,甜过头了。”
江正初哪有心思吃,眼睛死死盯着她悬在外面的脚踝,那里还戴着条细巧的银链——是他十岁生日送的,她戴了七年。
“我的大小姐,算我求你了,”他的声音都带了点哭腔,伸手想去抱她,“七楼啊!摔下去……”
“摔下去就摔下去了。”
沈梦雪淡淡地说,指尖划过冰凉的窗沿,那里还留着她去年刻下的小字,早就被风雨磨平了,“反正也死不了。”
江正初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他知道她的病,知道她那些藏在温柔底下的绝望,可亲眼见她坐在七楼窗台上说这种话,还是吓得浑身发冷。
他猛地扑过去,一把将她拽了下来,两人重重摔在地毯上,他死死抱着她,手都在抖:“你吓死我了!”
沈梦雪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咳嗽了两声,才发现他肩膀都湿了——这混不吝的纨绔子弟,竟然哭了。
“我就是想吹吹风,”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声音软了点,“七楼视野好。”
“视野好也不能坐窗台上!”江正初吼完,又怕吓到她,连忙放低声音,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奶油,“你房间不是有露台吗?要吹风我陪你去露台,行不行?”
沈梦雪没应声,只是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蓝宝石首饰。
江正初这才想起箱子,赶紧爬起来去捡,心疼地吹了吹项链上的灰:“刚拍下来的,看这花瓣造型,你肯定喜欢……”
“江正初,”沈梦雪突然开口,紫色的眼睛望着他,“你说,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就能到北夏国了?”
江正初的动作猛地一顿,手里的蓝宝石坠子差点掉第二次。
他看着她认真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不是想不开,她是太想去那个地方了,想去看看董飒然和那个叫暖暖的孩子。
“胡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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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首饰塞回盒子里,硬拉着她站起来,“北夏国那破地方有什么好?风沙大得很,哪有你这七楼的风舒服?走,跟我回二楼,我给你戴项链。”
沈梦雪被他拽着走,黑色风衣的下摆扫过走廊的雕花栏杆。
江正初一边走一边嘟囔,蓝眼睛里还带着后怕:“是我草率了,不止二楼得封窗,七楼也得封,不,所有楼层的窗户都得封上!”
他没看到,被他拽着的沈梦雪,望着七楼窗外那片辽阔的天空,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向往。
风还在吹,像是在召唤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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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正初站在紫檀木书桌前,额角还挂着汗,蓝眼睛里的慌乱还没褪尽。
他把七楼窗台的事颠三倒四说了一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口的银扣——那是沈梦雪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沈磊没说话,只是转动着手里的白瓷茶杯,明前茶的热气在他黄色的瞳孔上蒙上一层薄雾。
他听完,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裹着说不清的无奈,像被猫爪挠过的心。
“她还说什么了?”他问,指尖在杯沿上轻轻划着圈。
“说……说从七楼跳下去能不能到北夏国。”江正初的声音发颤,“我当时腿都软了,她还坐在那儿吃松饼!”
沈磊的动作顿了顿,茶杯里的茶水晃出一圈涟漪。
他想起早上沈梦雪赖床,非要雪辞喂她吃草莓松饼,否则就不起床;
想起昨天她嫌四哥送的剑鞘太丑,当场就扔到了湖里,四哥气得脸都青了,最后还是蹲在湖边捞了一晚上。
这哪里还是那个17岁的沈家小姐,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知道了。”沈磊放下茶杯,站起身。黑色的锦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檀香,“你先回去吧,这事我处理。”
江正初刚走到门口,就听沈磊又说:“把你带来的蓝宝石留下,她昨天还念叨想要套新首饰。”
书房里只剩下沈磊一人时,他走到窗边,望着七楼的方向。
那里的窗户敞开着,黑色的风衣一角还搭在窗台上,像只没飞远的鸟。
他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
北夏国的戈壁,董飒然怀里的孩子,那些她拼命护住的东西,都是她心底的刺。
可他能怎么办?
骂她?
上次四哥骂了句“孽障”,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粒米未进,最后还是三哥把全天下的薄荷糖都搜罗来,才哄得她开了门。
打她?
掌心的温度还记着她小时候发烧时的滚烫,那时她才三岁,攥着他的手指不放,睫毛上挂着泪珠,像只受惊的小鹿。
如今这双手,怎么落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