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深处，叶无殇跪在一片灰白的荒原上。漫天飘着细碎的冰晶，每一片都映照着他过往的记忆：六岁那年，母亲用狐毛为他织就御寒的围巾；十三岁时，父亲在丹炉前手把手教他分辨灵草；还有三日前，白霜为替他挡下玄霄的血咒，肩头绽开的狰狞伤口……

“这些软弱的回忆，只会成为你的枷锁。”幽冥分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黑袍在虚空中翻卷如沸腾的墨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被仙界踩进泥里时不敢反抗，眼睁睁看着父母惨死时无能为力，就连保护白霜，都要靠她用圣女血脉为你续命。”

叶无殇抱住头，额间的幽蓝符文正在与分身体内的赤红魔印激烈对冲。他看见识海远处浮现出无数身影：被玄霄炼成血魂幡器灵的妖族长老们、在清妖令中被屠戮的幼妖、还有炼丹阁里那些朝他扔臭鸡蛋的外门弟子……他们的面容渐渐模糊，最终都化作玄霄冷笑的脸。

“你以为接纳我，就能获得力量？”分身突然化作他最恐惧的模样——满脸疤痕的右脸爬满魔纹，左眼瞳孔完全被血色吞噬，“错了！真正的魔尊之道，是让三界在九幽火焰中颤抖，是让所有轻视你的人跪下舔舐自己的鲜血！”

地面突然裂开，沸腾的魔火从中涌出。叶无殇感觉有无数只手在撕扯他的神魂，耳边响起千万个声音：“杀了白霜，她的圣女血脉能让你突破大乘期！”“回仙界屠了炼丹阁，让赵凌那些杂碎生不如死！”“打开魔界大门，让真正的魔族踏平九重天！”

就在他即将被魔火吞没时，一道清冷的灵力如月光般渗入识海。白霜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她的狐耳和尾尖泛着微光，手中捧着他父母遗留的玉佩——那是用最后一丝灵力凝成的“心魂灯”。

“叶无殇，看着我。”白霜的声音穿透混沌，“你还记得在妖谷温泉说过的话吗？你说‘真正的强大，不是让别人害怕，而是让在乎的人安心’。”

心魂灯的光芒扫过之处，魔火竟开始凝结成冰晶。叶无殇看见记忆中被他刻意遗忘的片段：被赵凌推入丹炉时，第一个冲上来想救他的杂役弟子；在妖谷重伤时，妖族幼崽们偷偷放在他床头的灵果；还有白霜每次使用血遁术后，悄悄躲在树后恢复灵力的身影——那些被他归类为“软弱”的温柔，此刻却像星星般在识海亮起。

“幽冥分身不是你的敌人。”白霜走到他身边，指尖拂过他额间的符文，“他是你三百年前自愿分离的恶念，是你作为魔尊时必须背负的杀业。但你别忘了，你同时也是叶无殇——那个在丹炉爆炸时，还想着保护聚灵丹的蠢货，那个明知危险，却坚持要救我一命的傻子。”

分身的黑袍突然剧烈震动，化作无数黑色蝴蝶扑向白霜。叶无殇本能地伸手阻挡，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同时泛起幽蓝与赤红两种光芒——那是九幽蚀天诀与魔心焚世诀的力量，此刻竟在他掌心平静地流转。

“三百年前，幽冥为什么要选择转世？”白霜握住他的手，将心魂灯的光芒注入他体内，“不是为了让你成为纯粹的善人或恶人，而是让你在红尘中学会——善与恶本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就像九幽火焰既能焚烧生命，也能淬炼真金。”

识海中央的混沌突然炸开，叶无殇看见三百年前的封印现场：幽冥站在九重天巅，主动将自己的神魂分为善恶两半。善魂转世为叶无殇，去体验人间温情；恶魂化作幽冥分身，镇守魔界入口。而玄霄的背叛，不过是这场试炼中最险恶的一道劫数。

“我明白了……”叶无殇站起身，眼中不再有善恶两种光芒的对冲，而是化作一种包容万物的幽深，“魔心不是嗜杀，不是妥协，而是——”他抬手，识海上方浮现出阴阳鱼图案，幽蓝与赤红在其中水乳交融，“是接纳完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