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一声破碎的、充满了极致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呜咽,从她惨白的唇间溢出。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猛地从齐不语僵硬的怀抱中滑落,瘫软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叶。她死死盯着那行新鲜的血字,又猛地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沾满了冷汗和灰尘的双手。
是她写的?什么时候写的?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这座刚刚从虚空深渊里升起的、铭刻着灭世预言的古老石碑上……写下“快逃”?
巨大的认知撕裂感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她的灵魂上!她感觉自己的思维被强行撕成了两半!一半是此刻瘫软在地、惊恐万分的自己;另一半……另一个“她”,仿佛在某个无法感知的时空维度,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恐惧,用流淌的鲜血,在这座冰冷的石碑上,刻下了这绝望的警示!
是未来?还是……早已发生的过去?
齐不语也被苏半夏这剧烈的反应和那声破碎的“不可能”惊醒。他顺着她惊恐欲绝的目光,再次死死盯住那行新鲜的、还在缓缓滴落血珠的“快逃”。当他看清那笔迹的瞬间,一股比看到自己名字刻在“灭世三盗”之首时更深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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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认出来了!
那是苏半夏的笔迹!独一无二!
“半……半夏?”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目光在瘫软在地、如同惊弓之鸟的苏半夏,和石碑上那行新鲜刺目的血字之间疯狂地来回扫视。一个可怕的、足以颠覆所有逻辑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这警示……是她留下的?是她在这座预言了他们毁灭命运的石碑上,亲手刻下了“快逃”?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样的情境下?
冷月倚靠着冰冷的岩壁,浑浊的眼珠也死死盯着那行新鲜的“快逃”,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更深的死寂。那行血字散发出的温热气息和绝望的求生欲,与上方那三个怨毒凝固的名字形成着最残酷的对比。她看着苏半夏瘫倒在地、因巨大认知冲击而濒临崩溃的样子,又看向那滴落的、仿佛还带着书写者体温的血珠。
预言……灭世三盗……快逃……
一股巨大的、令人作呕的荒谬感,混合着洞悉了某种终极陷阱的冰冷寒意,在她死寂的心底弥漫开来。
这石碑,这预言,这血字……它们构成了一个完美的、自我实现的闭环!
它预言了“灭世三盗”的降临,将他们的名字铭刻在毁灭的丰碑之上。而这行由苏半夏亲手(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写下的、充满恐惧和求生欲的“快逃”,恰恰成了这预言最有力、最无法辩驳的证明!它证明了他们此刻的存在,证明了他们看到了这预言,证明了他们陷入了这无法逃脱的恐惧!这行警示本身,就是这预言的一部分!是他们“灭世”宿命中,那看似挣扎、实则早已被命运算定的……注脚!
是谁在书写命运?是这冰冷的石碑?还是……他们自己?
苏半夏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体因剧烈的颤抖而蜷缩成一团。指尖深深抠进地面坚硬的缝隙,磨破了皮肉,渗出细小的血珠,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所有的感官都被那行鲜红的“快逃”攫取。
那是她的笔迹。每一道颤抖的转折,每一次仓惶的收笔,都如同最精准的刻刀,在她灵魂深处反复刮擦。是她写的?什么时候?为什么?巨大的恐惧并非来自外界的威胁,而是源于对自身存在的彻底怀疑。她是谁?是此刻感知到恐惧的苏半夏?还是那个在未知时空里,用鲜血在灭世预言上刻下警示的、绝望的书写者?
那滴落的血珠,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烫穿了她的理智。她看到自己颤抖的手沾满灰尘和冷汗,又看到石碑上那新鲜的、属于“她”的血。两个影像在脑中疯狂重叠、撕扯。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拆解的玩偶,一部分在这里惊恐,另一部分……在那冰冷的碑面上流血。
齐不语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冰霜冻结。目光在崩溃的苏半夏和那行刺目的血字间反复撕裂。他想去扶起她,双脚却像生了根。那笔迹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捅开了他认知中最坚固的锁。原来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窃取”,甚至此刻的恐惧和这荒谬的警示,都早已被编织进那名为“灭世”的巨网之中。他以为自己在对抗命运,却连这对抗的念头,都是命运早已备好的台词。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混合着被彻底愚弄的荒谬,如同冰冷的毒液,麻痹了他的四肢百骸。
冷月枯槁的身体倚着岩壁,如同一尊被风化的石像。浑浊的眼珠倒映着石碑上那新旧交织的血字——上方是凝固的怨毒,下方是新鲜的恐惧。她毕生参悟草木枯荣,自以为洞悉生死流转的韵律。此刻才真正明白,在这由预言和自我警示构成的、完美的闭环陷阱面前,所谓的生死枯荣,不过是提线木偶在既定轨道上的机械摆动。她耗尽半颗心救下苏半夏,或许只是为了让这“警示”得以被书写,让这毁灭的预言更加圆满。枯槁的唇角极其微弱地扯动了一下,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死水般的了然与悲凉。
巨大的石碑无声矗立,死寂的灰白底色如同亘古不变的墓志铭。三个怨毒的血名在上,一行新鲜温热的警示在下。预言与证明,宿命与挣扎,在此刻被强行缝合,形成一个冰冷、完美、令人窒息的闭环。这环,由天道编织,却由他们自己……亲手画圆。
苏半夏的目光死死钉在“快逃”那最后一滴缓缓拉长、坠落的血珠上。那鲜红的液体,仿佛是她生命最后的挣扎,被这冰冷的石碑无情地吞噬。她瘫在地上,指尖的鲜血混入尘埃。原来,连这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呐喊,连这看似反抗的“快逃”,都早已被算定,被利用,成为了将他们牢牢钉死在“灭世”宿命柱上的……最后一枚钉子。
陷阱。一个精心布置了万古、利用了所有反抗与恐惧的终极陷阱。而最深的绝望莫过于此——当你以为那蘸着心头血写下的“逃”字是最后的希望火种时,却猛然惊觉,那燃烧的火焰,正是照亮你走向最终献祭之路的灯烛,是你亲手为自己刻下的、无法更改的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