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舌判官翻动律典的手指猛地僵在半空!冰冷的石雕面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铁面巡使虚握的五指骤然收紧,前方的虚空却空无一物!盲眼账房疯狂拨动的指尖猛地一顿,无形的因果算盘上,那三根牢牢钉死目标的暗金丝线……瞬间崩断!
镜面深处,那团蓄势待发的毁灭雷球失去了目标,如同无头苍蝇般在镜中疯狂乱窜,最终不甘地缓缓消散!
目标……消失了?!彻底消失在天道规则的感知之外!如同从未存在过!
“不可能!”无舌判官的意志发出无声的、充满了惊怒与难以置信的咆哮!他猛地将手中雷光律典拍向镜面!金色的法则符文如同暴怒的蜂群,疯狂涌入镜中,试图重新定位!然而,镜面如同死水,再无半点波澜!
铁面巡使沉默地踏前一步,覆盖着玄铁臂甲的右拳,带着碾碎星辰的恐怖力量,毫无花哨地、狠狠地轰向前方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那正是之前因果锚索最后指向的、忘川河滩的大致方位!
轰隆——!!!
拳锋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崩塌!漆黑的时空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狂暴的能量乱流将下方一片巨大的、光秃秃的幽冥山岩瞬间夷为平地!碎石齑粉如同风暴般席卷!
然而……拳锋尽头,只有崩塌的空间和肆虐的能量乱流。没有鲜血,没有惨叫,没有……目标存在的任何痕迹!仿佛他刚才全力轰击的,只是一片彻头彻尾的虚无!
“无影……”盲眼账房空洞的“目光”望向那片崩塌的空间,枯槁的手指在无形的算盘上无意识地拨动了一下,沙哑的声音如同锈蚀的铁片摩擦,带着一种洞穿真相的冰冷,“他们……剜掉了命影……成了……偷渡者……”
忘川河滩。
齐不语的身体停止了抽搐。他仰躺在冰冷的淤泥中,右眼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窟窿,鲜血混合着淡金色的光点仍在缓慢渗出,但已不再奔涌。生命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仅靠那枚被他死死攥在染血右手中的、光芒黯淡的琥珀蝉核,勉强维系着最后一点不灭的意识。剜目剜影的反噬,几乎将他彻底摧毁。
苏半夏依旧蜷缩着,心口的法则余火似乎因为命影的剥离而减弱了一丝,但残躯的衰败并未停止。她的意识在剧痛与虚弱的双重折磨下,沉入了更深的黑暗。
唯有冷月。
她依旧跪坐在原地,空洞的眼眸倒映着前方被铁面巡使拳锋轰击后留下的、那片巨大的、崩塌的空间裂痕。她的脚下,再无半点影子。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站了起来。
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滞涩感,如同生锈的机械被强行启动。插在淤泥中的冰剑在她起身的瞬间,发出一声细微的哀鸣,剑尖残留的寒气彻底消散,剑身如同失去了灵魂,歪倒在污秽之中。
她没有去看倒下的齐不语和濒死的苏半夏。那双空洞的、如同万载玄冰的眼眸,缓缓抬起,穿透了忘川上空翻滚的灰雾,穿透了幽冥与人间模糊的壁垒,仿佛在眺望着某个未知的方向。
掩盖行踪的指令似乎已经完成。但新的、源自空白的本能指令在驱动——离开这里。
她迈出了脚步。
第一步踏出,落在冰冷粘腻的河滩淤泥上。令人惊异的是,她那双沾满污秽的素白布鞋鞋底,竟没有在淤泥上留下丝毫痕迹!仿佛她的身体失去了“重量”这一概念,又或者……她本身已成为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存在,行走在光与暗的夹缝之中!
她朝着远离忘川河的方向,朝着灰雾深处,朝着那被铁面巡使轰出的、尚未完全弥合的巨大空间裂痕,一步一步,僵硬而坚定地走去。
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灰雾在她身前无声地分开,又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忘川河散发出的阴寒死气,在触及她周身三尺时,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被强行排开。
然而,就在她刚刚踏入一片相对开阔、头顶灰雾稀薄、隐约有来自更高层面天光渗透的区域时——
异变陡生!
小主,
那来自天界、穿透了幽冥灰雾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天光(并非阳光,而是天界更清冷的光源),如同无数根烧红的细针,在触及冷月身体的瞬间,骤然变得“滚烫”!
嗤嗤嗤——!
她周身原本还算稳定的、源自本能的微弱冰寒气息,如同遇到了烈日的薄雪,瞬间开始剧烈地蒸发、逸散!无数细小的、如同冰晶粉尘般的淡蓝色光点,从她苍白的肌肤表面,从她单薄的衣衫缝隙中,不可抑制地向外飘散开来!每走一步,逸散的冰晶光点就更多一分!
她空洞的眼眸深处,那点维持着身体运转的本源冰焰,在天光的照耀下,如同暴露在狂风中的烛火,剧烈地摇曳、明灭!一股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一种被强行“消融”的剧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了她空白的意识!
她行走的步伐猛地一滞!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她没有停下。那双空洞的眼眸依旧死死锁定着前方灰雾稀薄处的天光方向,锁定着那道尚未完全弥合的空间裂痕。
离开这里的本能指令,压倒了对天光的“不适”。
她再次抬起脚,更加僵硬地、一步一步,踏入了那片天光渗透的区域。
每一步落下,足尖依旧不染尘埃,在冰冷的河滩上不留丝毫痕迹。
但每一步抬起,都有更多的淡蓝色冰晶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从她身上无声地飘散开来,融入周围灰暗的雾气中,迅速黯淡、消失。
她行走在稀薄的天光下,身影在灰雾中若隐若现。素白的衣裙无风自动,却不再飘逸,反而透出一种行将消散的虚幻感。逸散的冰晶光点在她身后拖曳出一条短暂存在、又迅速湮灭的淡蓝色轨迹,如同生命流逝的具象。
光,是秩序的刻度,是天道规则的显化。失去了命影的锚定,暴露在规则之光下,她这具空白的躯壳,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雕,力量与存在本身,都在被无情地“蒸发”。
齐不语残存的意识,透过右眼那血肉模糊的窟窿,“看”着冷月一步步走入天光,看着她身上不断逸散的冰晶光点,感受着自身同样在缓慢流逝的微弱生机(虽然不如冷月在光下那般剧烈),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认知,如同烙印,刻入了他濒临破碎的识海:
光与暗的间隙,是偷渡者的故乡。
亦是……消亡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