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不语撕裂九天虹桥,抽尽三界色彩为苏半夏织就七彩天衣。
人间草木尽成枯槁,天界云霞滴落墨汁。
苏半夏披上天衣刹那,看见窗边牡丹褪尽艳色。
“当世界只剩黑白,偷来的七彩就成了原罪。”
齐不语站在倒悬昆仑第七层残破的观星台上,罡风如刀,几乎要将他单薄的青衫撕成碎片,卷向下方无底的幽暗深渊。他右眼深处那抹不祥的琥珀色光芒,此刻却穿透了头顶翻滚的厚重云层,死死锁定了更高、更遥远之处——九天之上,那道横跨三界的瑰丽虹桥。
它并非静止,而是流淌的、活着的色彩之河。赤色如熔岩奔涌,金色似骄阳炸裂,碧色若万顷森林翻腾……每一种颜色都饱含着天地间最纯粹、最本源的光华与道韵。那是天道的华服,是三界秩序的装饰,凡人不可触碰,修士不可直视。
但他要偷。为了她。
苏半夏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医者仁心,却为了他们一次次染上洗不净的业障。天工炉火的反噬,寒息丹的代价,还有那件沾满鲛人泪与火灰的旧衣……他记得她低头缝补时,指尖微微的颤抖。她从未抱怨,可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灰败,比任何酷刑都更刺痛他。
“再好的药材,也补不回被天道啃噬的心气。” 她曾对着煎糊的药罐苦笑,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齐不语猛地攥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琥珀色的右眼深处,属于光阴蝉的虚影无声振翅,亿万道凡人无法窥见的、细若游丝的“法则之线”在他视野中轰然展开,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覆盖寰宇的巨网。而那绚烂的虹桥,正是这张网上最耀眼夺目、也最脆弱易断的一根心弦。
“给我……拿来!” 一声低吼,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从他齿缝间挤出,瞬间被狂暴的罡风撕碎。
他动了。身影原地消失,并非遁法,而是最粗暴、最直接的“窃取”。右眼锁定的那根法则之弦猛地绷紧、扭曲!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一道无形的钩锁,逆着法则奔流的方向,狠狠“钩”向九天虹桥的核心。
“嗤啦——!”
一声无法形容的裂帛巨响,并非响在耳畔,而是直接炸响在九霄大陆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深处!凡间耕作的农人惊恐地抬头,只见天空那道亘古长存的彩虹,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从中撕开!绚烂的光流瞬间崩解,化作亿万点狂暴飞溅、失控乱窜的彩色光斑,像一场癫狂的流星火雨,烧穿了云层,灼伤了天幕。无数细碎的彩色晶体,如同神只泣血时崩裂的泪珠,裹挟着毁灭性的能量,尖啸着砸向下方苍茫的山川河岳。
天界,瑶池宴饮的仙乐戛然而止。琉璃盏中琼浆玉液瞬间浑浊、凝固。端坐云端的仙人们脸上凝固着惊愕,眼睁睁看着霞光瑞霭的穹顶,如同被泼翻了墨池,浓稠、粘腻的漆黑汁液,带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从被撕裂的虹桥伤口处汩汩涌出,瀑布般倾泻而下,腐蚀着仙玉铺就的地面,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
齐不语的身影在九天罡风与崩散的法则乱流中重新凝聚,如同风暴眼中唯一的存在。他摊开的手掌上方,悬浮着一团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色彩本源”。它并非固体,也非液体或气体,它更像是一团被强行拘禁、仍在剧烈挣扎的“概念”——赤的热烈、金的威严、碧的生机、紫的神秘……所有世间能想象到的极致色彩,都浓缩、沸腾在这拳头大小的一团混沌光晕之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足以灼瞎神魂的强光。
他琥珀色的右眼,此刻被这团本源映照得如同燃烧的异星,深邃得令人恐惧。他能清晰地“看”到,随着这团本源的剥离,一条条无形的“色彩之根”正从三界万物的根基中被残忍地抽离、扯断。人间草木的翠绿正飞速黯淡,花朵的嫣红正急速萎靡,天空的湛蓝正被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吞噬。天界滴落的黑色毒汁,正是色彩规则崩坏后流出的脓血。
代价?他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这世间的一切,不都是偷来的吗?光阴、寿数、道骨、情丝……多这一条色彩之根,又有何妨?只要能换她片刻真正的笑靥,三界褪色,众生目盲,又与他何干?
齐不语的身影再次模糊,强行撕开空间壁垒,一步踏回人间界。落脚处,正是苏半夏暂居的那间位于废弃药王谷深处、勉强还算完整的石室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