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他们)拥有着人类的上半身,面容或俊美或妖异,皮肤覆盖着细密的、闪烁着黯淡光泽的鳞片。腰部以下,却并非双腿,而是覆盖着破损鳞片、血迹斑斑的鱼尾,在滚烫的盐碱泥浆中拖行,留下道道焦黑的痕迹。她们是东海深处最后的幸存者——鲛人族。曾经驾驭波涛、歌声惑航的海之精灵,此刻却如同离水的鱼,在滚烫的死亡之地挣扎。
灼热的盐晶如同锋利的刀片,割裂着她们脆弱的鱼尾和鳞片,滚烫的泥浆灼烧着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吸入滚烫的空气和致命的毒烟,灼烧着她们的鳃和肺。粘稠的、饱含盐分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从她们美丽的眼眶中滚落。泪水落在滚烫的盐晶或泥浆上,瞬间发出“嗤嗤”的声响,化作一缕缕微弱的白气,迅速蒸腾消散。
“祖母…我们的海…我们的家…”一个年幼的鲛人少女哭泣着,泪水在布满烟灰的小脸上冲出两道白痕。她看着眼前这片七彩斑斓、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琉璃荒漠,眼中是无尽的恐惧与茫然。
一位年老的鲛人祭司,鱼尾的鳞片几乎掉光,露出下方焦黑的皮肉。她浑浊的眼睛望着这片燃烧过的地狱,又望向远方同样被灾难蹂躏的陆地,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她猛地举起手中一根镶嵌着黯淡珍珠的珊瑚法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穿透毒烟与热浪的、凄厉而尖锐的嘶鸣!
这嘶鸣并非普通的呐喊,而是鲛人族天赋的、能直接作用于生灵神魂的——惑魂之音!只是此刻,这声音里不再有迷惑航船的空灵诱惑,只剩下无尽的悲怆、绝望与一种强制性的控魂指令!
嘶鸣声如同无形的波纹,瞬间扩散开去!
远处,那些在海岸高地残存废墟中麻木呆滞、如同行尸走肉般幸存下来的凡人渔民们,身体猛地一震!他们呆滞的眼神瞬间被一片迷蒙的灰白色覆盖,脸上所有的表情——恐惧、悲伤、麻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绝对的、空洞的服从。他们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站起身,无视了脚下的滚烫砂砾和空气中的致命毒烟,迈着整齐而僵硬的步伐,朝着鲛人族所在的盐碱沼泽汇聚而来。
“挖!”老祭司的声音带着泣血的疯狂,珊瑚法杖指向脚下滚烫的盐碱地,“以泪为引!以魂为柴!筑城!筑我们的‘泪晶城’!向焚海者!向窃火者!讨还血债!”
被操控的凡人们麻木地弯腰,用双手,用残破的工具,甚至用头骨,疯狂地挖掘着滚烫的盐碱地。滚烫的盐晶和泥浆灼伤了他们的手掌,磨破了他们的膝盖,他们却毫无知觉,如同不知疲倦的傀儡。鲛人族的歌声(此刻是尖锐的控魂指令)在灼热的空气中持续回荡,更多的凡人被吸引、被操控,加入这疯狂的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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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女子们则围坐在挖掘出的巨大坑洞旁,望着坑底逐渐渗出的、浑浊的咸水(这是被污染的地下水)。她们美丽的面容扭曲着,口中发出更加凄婉、更加尖锐的歌声。随着歌声,她们的泪腺如同开闸般,粘稠的、饱含着生命精气和灵魂力量的泪珠,如同溪流般源源不断地滚落,滴入坑底的浊水中。
嗤——!
泪水融入浊水的瞬间,坑中的水如同被投入了强酸,剧烈地沸腾、翻滚起来!一股刺骨的寒意混合着诡异的灵魂波动从中散发出来!浊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粘稠、浑浊,颜色迅速转为一种不透明的、如同劣质珍珠般的灰白色,并开始散发出冰冷的、类似玉石的光泽——泪晶原浆!
被操控的凡人们麻木地将挖出的滚烫盐碱砂石投入这灰白色的泪晶原浆中。砂石瞬间被浆液包裹、冷却、同化!凡人们再徒手将混合了砂石、凝固的泪晶原浆捞出,如同砌墙的泥瓦匠,将其垒砌在巨大的坑洞边缘。
一块块粗糙、冰冷、呈现出死寂灰白色、内部仿佛凝固着无数痛苦灵魂的“泪晶砖”,在鲛人绝望的泪水和凡人麻木的血肉中,被强行“浇筑”出来。一座扭曲、怪诞、散发着冰冷怨毒气息的灰白色城池地基,正在这片七彩琉璃地狱的边缘,在漫天毒烟与鲛人泣血的控魂歌声中,如同巨大的毒疮,开始蔓延滋生。
年幼的鲛人少女看着坑底那沸腾的灰白浆液,看着那些被操控的凡人如同消耗品般在滚烫的盐晶和泪晶浆液中劳作、受伤、倒下,又被新的傀儡取代。她眼中的恐惧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的麻木取代。她学着祖母和姐姐们的样子,努力地、持续地哭泣着,任由珍贵的、蕴含生命力量的泪水滴落,汇入那吞噬一切的灰白浆液。
滚烫的泪珠滑过她被烟灰熏黑的脸颊,在灼热的空气中迅速蒸发,只留下淡淡的咸涩痕迹。她望着眼前这片由燃烧的大海化成的、死寂的七彩琉璃荒漠,又望向那座在泪水和血肉中拔地而起的灰白之城,空洞的瞳孔里倒映着这片燃烧过后、以另一种方式更加彻底地死去的世界。
远处,七彩琉璃荒漠的深处,那些巨大的坑洞中,残余的三昧真火毒焰还在明灭跳跃,将空气灼烧得扭曲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