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真人的话音落下,那声沉闷的“笃”仿佛敲在了凝固的时空之上。草庐内,冰霜蔓延的“咔嚓”声、孤云剑的悲鸣、胖头鱼妖龙鳞片炸开的细微摩擦声,以及每个人血液奔流、心脏狂跳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交响。
“齁……死人?”苏逸尘重复着这三个字,指尖依旧悬停在粗陶碗上方,那点奇点之光并未完全熄灭,反而在碗沿投下一点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暗。他脸上的戏谑更深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向泥墙下的佝偻身影。“老头,你这坛子‘咸菜’,腌的可不止是咸啊。”
他微微俯身,凑近矮桌,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冰冷:
“那锁链上沾着的,是混沌初开时的‘浊’;那心脏里流的,是开天妖神的‘源’;那冰魄印里藏的……是生生被剥离、永世不得轮回的‘怨’!”他每说一个词,指尖的奇点之光就跳动一下,草庐内的空气便沉重一分,法则的碎片仿佛在他指尖萦绕、哀鸣。
“你管这叫‘咸菜’?”苏逸尘嗤笑一声,直起身,目光扫过林清雪鬓间光芒刺骨的冰凰发簪,扫过楚凌霄颤抖不已、剑身裂痕中渗出暗金血珠的孤云剑。“这坛子,泡的是开天妖神的命!腌的是冰魄圣主的魂!榨出来的汁水,喂肥了你脚下这片地,养活了你这草庐的根!”
“砰!”
林清雪身下的蒲团瞬间被极致的寒意冻成齑粉!她猛地站起,白发狂舞如暴风雪中的星河,冰魄玄体失控爆发,整个草庐瞬间化作冰窟!坚硬的玄冰以她为中心疯狂蔓延,冻结矮桌、冻结地面、甚至冻结了空气!唯有那碗粗茶,在苏逸尘指尖奇点之光的无形笼罩下,依旧荡漾着琥珀色的微光。
“师尊!”林清雪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种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冰蓝色的瞳孔死死锁定云鹤真人,鬓间的冰凰发簪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尖啸!“告诉我!那冰魄印记……是不是我娘?!她的本源……她的神魂……是不是……是不是就在那颗心脏里?!是不是被那些……混沌的腌臜东西……当成了养料?!”
每一个“是不是”,都伴随着草庐内冰层的加厚,寒气几乎要将空间都冻结!她体内被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狂暴的冰川,冲击着理智的堤坝。三百年前母亲剥离本源时那诀别的微笑、那融入她体内最后的温暖……此刻都化作了冻结一切的利刃,直指那个她曾经视为父亲般存在的老人!
“嗷——!搓澡老梆子的腌臜根!胖爷我跟你拼了!”胖头鱼妖龙彻底炸了毛,刚刚长好的琉璃鳞片再次炸开大半,绿豆眼赤红如血!它猛地从灶膛里窜出来,周身妖力狂暴涌动,破锣嗓子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咆哮:“那是混沌祖根!是能吸干诸天万界的玩意儿!师尊!你……你把它养在脚底下?!你用它……用它榨初代的心头血?!你……你疯了吗?!胖爷我好不容易才从那个老梆子的搓澡池子里逃出来!你怎么能……”
它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股无法形容的、厚重到足以压垮星辰的威压,无声无息地从泥墙下弥漫开来。
这股威压并非针对任何人,只是自然而然的存在,却瞬间抚平了狂舞的星河白发,凝固了蔓延的玄冰,压下了孤云剑的悲鸣,也让胖头鱼妖龙狂暴的妖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瘪了下去,只剩下一双惊恐的绿豆眼还在疯狂转动。
云鹤真人缓缓抬起眼帘。
那双清亮如深潭的眼眸,此刻不再有疲惫,只剩下一种沉淀了万古的、无法言喻的平静与……苍茫。他仿佛没有听到林清雪泣血的质问,没有看到胖头鱼妖龙的惊恐,也没有感受到苏逸尘那洞穿一切的冰冷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