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暮客皱眉,“自是有事儿找你。你这人,怎么赖在了阴间不走。也不怕伤身吗?”
壶枫嘿嘿一笑,“晚辈有师门传下来的守魂木令牌。可保晚辈魂儿不受阴气袭扰,可保晚辈肉身不遭浊灰沾染。昨日帮那些小鬼托梦,着实累了一场,便找个台子躺下歇息。这一睡,便睡到了午时。不知长辈还有事儿寻我,实在抱歉。”
“累?”杨暮客吃惊道,“不过就是送两个鬼上了船,找寻亲人,托梦嘱咐。何故把道友累着?”
“前辈不知。这十来个鬼,也不都是孤苦伶仃的。有在中州家大业大之人,和船上说与些小事儿,了却不得生时缘分。晚辈要做法一场,把他们神念送到中州,再委托阴司,寻到家宅所在,身后事儿交代明白。如此才算是做全了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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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暮客听了不由得面露惭愧之色,“缘是我想简单了。道友受累了……”
壶枫听了心中畅快,他道,“前辈嘱咐之事,乃是正道之行。晚辈甘之如饴,不谈辛苦。一事做成,也重新通晓阴阳,旧事重提,得见新知。修行大有裨益,阴神之求,不甚远矣。”
杨暮客龇牙笑了声,“既然你此间事情做完了,贫道还有一事相求。”
“前辈请说。晚辈定然竭力完成。”
“好说,好说。不是甚么大事。就是这船里头,我遇见了一个助我开悟的凡人。一斟一酌,自是缘分。我该当回报于他。你帮我给他造梦一场,历练他的心性。也好叫他离船之后,能有个好前程……”
壶枫听了哈哈大笑,“点化凡人,好事一场。想不到前辈还要指点我修行哩。”
只见壶枫搬运了下法力,修整一番。再对杨暮客道,“请长辈言说要勾魂之人的姓名……”
“姓名?忘了问了……”
壶枫呆愣当场,大嘴张着看那小道士摇头晃脑。一时言语无措。
杨暮客自顾自地继续说,“那人是个烧火工,住在一楼。当下在茶水间中烧炉。”
“如此说来,倒也不难。”
说完此话,只见壶枫开始着手行科。
壶枫脚下履罡步,叩齿一声,口舌生津,灵台通明,神念出窍报与船灵。开神游之术,情景于虚实之间。
杨暮客见着此行科之术,也不算陌生。天道宗有九景之法,与当下极为相似。修行界三座擎天立柱,术法大多源流于此。便是他们上清,还不是传承了太一基功。
船灵曾志贤接见了壶枫,帮壶枫划定了范围。让壶枫沿着走廊去找。
走了没几步,便找见了茶水间。但茶水间已经用重碳压住明火,人去屋空。
人家炉工去吃饭了。
壶枫回神,尴尬地看着杨暮客。
“前辈,那人去饭堂吃饭了。不在茶水室。”
“那就去饭堂找啊……”
“午时阳气正盛,人群聚集,晚辈还没修到出阴神的本事。神念遇着了人群就会因纷扰杂乱……寻不到人。”
“那就等等,他总归还要回来的。”
在阴间里头,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壶枫这才恍然,筑了一条光桥,联通到了六楼。
二人拾阶而上,来到六楼的冬律园中。壶枫撤去了通阴术。
杨暮客见着小院清幽,却并无侍者。壶枫竟是独自乘船的清修之士。
“道友,趁着那人未归。不若我们商量一下,给他造一个什么样的梦……”
壶枫拉开屋门,躬身邀杨暮客进屋,也喜道,“是该如此。长辈先请进屋落座。”
杨暮客坐在椅子里,望着房巴咂嘴。他说要弄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给那炉工……那炉工的愿望是娶妻生子。
壶枫听了,赶忙用法力拟造了一个梦幻场景出来。
那是一个三进三出大宅院,里头侍者众多,家丁护院威武。主卧之中还住着一个贵妇人。
杨暮客侧头看向壶枫,干巴巴地说了句,“他那穷苦出身,能过上这个日子?大梦一场怕是也毫无收获……”
壶枫听了便撤了两层外院,只留下了五间瓦房。妇人做女红,孩童玩皮球。
杨暮客看着此景捏着下巴,“缺了点儿生活元素。吃穿用度如何得来呢?”
壶枫思索许久,把外面变化出来一条街道。前屋变成了门脸儿,售卖炉碳。
“啧。这人只是在船上做炉工,又不是一辈子都要与碳火打交道……”
“晚辈这就改……”
门脸儿变作肉档。
杨暮客挑挑拣拣,把这幻境的毛病都说了一遍。壶枫自然要按照杨暮客的心意去改。
改来改去,这街道变成了一个闹市区,人来人往。诸多门店吆喝不停。
忽然杨暮客又摇摇头,“太贴近生活了,做了这样的梦。怕是他会信以为真,当做是神明启示。若日后生活不顺,岂不会心生怨念。还是最初单调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