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呲着牙,连忙道歉:“老婆别生气了!我本来是想给你报备的,没想到那几个老哥哥喝那么猛,三两下就给我灌醉了,连个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让老婆担心了,老公下次绝对不这样了!”
希希也没真生他气,小两口很快又进入打情骂俏模式。
腻乎了一会儿,挂断电话。
林骁喝了杯水,去厕所洗澡,准备去上班。
洗着洗着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从潮白镇调到县文旅局,虽说只是平调,论程序县领导拍板就行了。但自己的身份别人不知道,县长刘旺肯定是知道,关于他的职位调动,刘旺不可能不去请示韩海军,而只凭文旅局局长方大年的一面之词就批准。
再加上,自己本就是省里青苗计划下来的,任职潮白镇副镇长是市里分配,赴任也是市组织部部长张德清亲自护送。
于情于理,他的工作调动也得报请市里,最起码得经过张德清批准。
而张德清知道了,老丈人韩海军也就知道了。
可怎么现在调动已成,也没见老丈人说个“不”字,甚至没给自己打电话多问一嘴呢?
要知道,国庆节丈母娘的生日宴上,韩海军可不是这个态度。
他当时极力要求林骁趁着潮白镇旅游业大火,回到宁海,进入省级核心部门。
当时他没表态。
现在却一声不吭直接去了县文旅局,这已经不是不拿老丈人当回事,而是明摆着打他的脸了。
林骁不禁忧虑起来:老泰山这是生气了,等着自己去负荆请罪?
他琢磨,韩海军不是这种性格,一时不置可否。
等把这个澡洗完,林骁有了决断——既然韩海军没打电话来过问,那自己也装什么都不知道,安心调岗即可。
……
两天后,周三。
县组织部的商调函下来了,林骁交接工作,于下周一到县文旅局就职副局长。
公告一贴,整个潮白镇都沸腾了。
这沸腾,不是震惊更不是欣喜,而是一种如临大敌的恐慌。
一上午,林副镇长办公室的门就没停过。
光是冷涛、孙思淼、周宝平这几个跟着他干文旅干宣传的人,就来来回回进出多趟,一个个如丧考妣、满脸愁容,小姑娘孙思淼更是都要哭出声了。
不过几人也知道,林镇调岗既是好事,也是组织慎重考量、板上钉钉的事,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事已至此,唯有接受。
他们也只能自行消化这份革命友谊到此止步的情绪。
林骁很怕面对这种场景,所以干脆下午直接请假了,中午饭都没吃就跑回宁海陪老婆去了。
当天晚上,韩海军突然回家了,说是下午在省里开的会。
饭桌上,母女俩气氛如常,翁婿俩却有些尴尬。
刘丽芸已经知道了林骁调岗的事,知道爷俩心里有些情绪,尤其是丈夫韩海军。
刘丽芸是痛快人,觉得都是一家人,这脓包迟早要挑破。
于是她便直接开口:“骁骁,你调到你们县文旅局的事,跟你爸汇报过了吗?”
林骁顿了顿,立马意识到这是丈母娘给自己坦白从宽的机会。
他连忙笑道:“爸应该知道吧……”
韩海军冷声冷气地开口:“我不知道!你一个小小副科级干部的调动,还需要我来审批吗?”
一句话说得林骁脸色讪讪的。
韩希希见老爸挤兑自己老公,立马不乐意了。
“哟哟,市长了不起啊,瞧不起基层干部是吧?”她挺着大肚子故意夸张道。
“嘿,你这丫头!”
韩海军眉毛立马蹙了起来。
这话听着是玩笑,可要在外头,就是足以上纲上线的大问题了。
韩海军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在这方面自然是敏感的。
当下很是不悦地瞥了女儿一眼,心想果然丫头就是不经养,小时候是自己的小棉袄,长大了一嫁人,说变黑心棉就变黑心棉!
韩海军气愤道:“我这当丈人的,给女婿铺了路子、谋了前程,人家自己瞧不上,上赶着非要在基层吃苦受累,我有什么招?”
这话一出,桌上三个人都有点愣住了。
老韩这话看似生气,但其实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无奈,倒像是在猛男撒娇。
林骁本来都做好了被老丈人骂一顿的准备。
不过虽然如此,他心里其实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自始至终很坚定。
可听了老丈人这副无奈又失落的语气,他莫名有点心疼,这才意识到辜负了市长大人的一番苦心。
他顿时有些惭愧。
这时,还得丈母娘出来打圆场,瞥了丈夫一眼笑道:“行啦!林骁是青苗计划下去的,岗位调整可不止是安阳县的事,报告请示肯定要呈送你的案头。现在商调函都下了,说明你肯定是签字批准了的,这字都签了,现在还在这里说这些话搞得大家不痛快,有必要吗?”
说着,刘丽芸夹了一筷子豆角到韩海军碗里,笑得温柔宠溺。
“你也别失落了!知道你为了女儿女婿操碎了心,你姑娘不领情,我替她感谢你,吃点豆角吧,奖励你的!”
“……”
韩海军被妻子整得哭笑不得。
“奖励我就给点豆角啊,连肉都不给一块!”
“你要是不怕你三高越来越厉害,你就吃!”刘丽芸语气严厉起来。
“……”
韩海军咽了口口水,愣是一句不敢多说,乖乖把老婆赏赐的豆角扒进嘴里。
林骁和希希看到这一幕,顿时都抿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
眼见老爸又受数落,希希这个做女儿的不忍心起来。
于是岔开话题问:“爸,你给孩子名字取得怎么样?”
一提这个,韩海军萎靡的眼神里立马放出亮光,整个人瞬间年轻了十岁。
之前就说好了,第一个孩子随韩海军姓韩。
既然姓都随了妈妈和外公,那让外公起名字,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韩海军自然是满口答应。
不过这件事说好还是希希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如今都已经六个月了,老韩这名字却依旧起得杳无音讯。
问他,就说还欠妥、欠妥。
林骁了然,老丈人这是盼了半辈子终于盼到自己姓氏的传承和延续,过于紧张和激动,所以想要起一个又响亮、又好听、又吉利的好名字。
因为期望太高,所以憋了三个月才没憋出来。
现在希希一问,他终于兴奋地一拍桌子,红光满面道:“起好了,就叫——韩志远!”
三人都愣住了。
听他说起好了,本来还都一脸期待,等着眼前一亮、耳中一震。
结果……就这?
“哪个‘志’,哪个‘远’?”韩希希不死心问。
“就是‘志向远大’的那个‘志远’!”
韩海军这么个官场精明的人,这会儿完全丢掉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对女儿眼里的失望和嫌弃完全忽视。
他兴致勃勃地阐述道:“一开始啊,我想的是起个又响亮又与众不同的名字,翻字典找了很多,可是总觉得不好。后来越起,这字眼越生僻,比划越多。我一想这不行啊,回头一考试,人家孩子都做完第一题了,我外孙子连名字都还没写完,那不坑了孩子吗?
“所以我就改弦更张、返璞归真,又把思路放在了简单大气、响亮吉利上来。你看‘志远’,简单、好记,寓意好,还响亮,比划也不多,是吧。更凑巧的是,老家那边到这辈,还就是‘志’字辈,这不是巧了嘛!我对这个名字相当满意,你们觉得呢?”
韩海军两眼矍铄,等待着三人的回应。
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