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秦自博陵失守,燕兵四至,冀州牧苻定,镇东将军苻绍,幽州牧苻谟,镇北将军苻亮,自知不能防御燕军,复向燕请降,受封列侯,就是王统、王广、毛兴等,亦互相攻夺。
王广败奔秦州,为鲜卑人匹兰所执拿,押解送往后秦,毛兴亦为枹罕诸氐刺死,改推卫平为河州刺史。卫平年纪已老,不能驭众。
苻坚有族孙苻登,素有勇略,得受封为南安王,拜殿中将军,迁长安令,寻坐事黜为狄道长。关中陷没,苻登奔走往依毛兴,充为河州长史,毛兴颇重苻登之才,妻以爱女,擢为司马。(把女儿嫁给苻登)
至毛兴被戕(杀害)时,苻登孤掌难鸣,只好含忍(忍受)过去。
后来枹罕诸氐,悔立卫平,再议废置,连日未决。会七夕大宴,氐将啖青,拔剑大言道:“今天下大乱,豺狼塞路,我等义同休戚,不堪再事庸帅,前狄道长苻登,虽系王室疏属,志略却很是英强,今愿与诸君废昏立明,共图大事;如有不从,便申异议,休得一误再误呢!”
说至此,仗剑离座,怒目四视,咄咄逼人。大众莫敢仰视,俱俯首应诺;于是拥戴苻登为抚军大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领雍河二州牧,称略阳公。与众东行,攻拔南安,因遣使至晋阳请命。苻登为后来九年秦主,故不得不详细说其由来。秦主苻丕不能不从,准如所请,且授苻登为征西大将军,仍封南安王,命他一同讨伐姚苌。
是时,王永进为左丞相,已二次传檄,预戒师期。苻丕于是留将军王腾镇守晋阳,右仆射杨辅戍壶关,自率众四万进屯平阳。适值慕容永驰使假道(借路),自愿东归,苻丕当然不许,并且下令云:
鲜卑慕容永,乃我之骑将,首乱京师,祸倾社稷,豕凶继逆,方请逃归,是而可忍,孰不可忍?其遣左丞相王永,及东海王纂,率禁卫虎旅,夹而攻之,即以卫大将军俱石子为前锋都督,誓歼乱贼,以复国仇,其各努力毋违!令甲既申,诸军并出,总道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哪知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丕在平阳静待数日,起初尚接得平安军报,只说是军至襄陵,与贼相遇,未决胜负,后来即得败报,前锋都督俱石子战死了,最后复得绝大凶信,乃是左丞相王永,亦至阵亡,全军俱败溃了。虚写战事,又另是一种笔墨。丕不禁大惊,忙问东海王纂下落,侦吏报称纂亦败走,惟兵士死伤,尚属不多。这语说出,急得不失声大呼,连说不佳。看官道是何因?原来纂从长安奔晋阳,麾下壮士,本有三千余人,丕恐纂为乱,胁令解散,此次又惧纂报复,所以越觉惊惶。匆匆不及细想,便率骑士数千,狼狈南奔,径赴东垣。探得洛阳兵备空虚,意欲率众掩袭。洛阳时已归晋,当由晋西中郎将桓石民,探知消息,即遣扬威将军冯该,自陕城邀击苻丕。丕不意中道遇敌,仓猝接仗,部骑惊溃,丕跃马返奔,马蹶坠地,可巧冯该追至,顺手一槊,了结性命。不度德,不量力,怎能不死?总计丕僭称帝号,不过二年。尚有秦太子宁,长乐王寿,及左仆射王孚,吏部尚书苟操等,俱被晋军擒住,连丕首共送建康。还算蒙晋廷厚恩,命将丕首埋葬,所有太子宁以下,一体赦免,饬往江州,归苻坚子宏管束。
东海王苻纂,与弟尚书永平侯苻师奴,招集余众数万,奔据杏城。此外后妃公卿,多被慕容永军队掳去。慕容永遂入长子,由将佐劝称帝号,便即被服衮冕,居然御殿受朝,改元中兴。他见苻丕皇后杨氏,华色未衰,即召入后庭,迫令侍寝。
杨氏貌若芙蕖,心同松柏,怎肯失节事仇,含羞受辱?当下拒绝不从。慕容永复与语道:“汝若从我,当令汝为上夫人;否则徒死无益!”
杨氏听了“徒死无益”四字,不由的被他提醒,便佯装为进言道:“妾曾为秦后,不宜复事大王,但既蒙大王见怜,妾亦何惜一身,上报恩遇!但必须受了册封,方得入侍巾栉,免致他人轻视呢。”
慕容永闻言,狞笑道:“这亦不妨依卿,俟明日授册,与卿欢叙便了。”
说罢,即使杨氏出宿别宫。翌日,下令册封杨氏为上夫人,令内官赍册入奉,杨氏接得册宝,勉为装束,专待夜间下手。夜餐已过,慕容永即来到杨氏的寝室,来与调情。
杨氏起身相迎,假意拜谢,慕容永见杨氏浓妆如画,秀色可餐,比昨日更鲜艳三分,禁不住欲火上炎,便欲与她共上阳台,同谐好梦。
偏杨氏从容进言道:“今夕得侍奉大王,须待妾敬奉三觞,聊表敬意。”
慕容永不忍推辞,乃令侍女取出酒肴,自己坐在上面,由杨氏侧坐相陪。杨氏先斟奉一觞,慕容永一吸而尽,第二觞亦照样的喝干了。到了第三觞上奉,杨氏左手执觞,递至慕容永口,右手却从偷偷从怀中拔出短刀,向慕容永猛刺过去。也是慕容永命不该绝,先时已经瞧着,急忙将身子一闪,避过了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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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扑了一个空,又因用力过猛,将刀戳入座椅之上,一时间反不能拔出,更被慕容永左手一挥,把杨氏推开数步,跌倒尘埃。杨氏自知刺杀无成,才竖起黛眉,振起娇喉,向慕容永诟詈道:“汝是我国逆贼,夺我都,逐我主,反思凌辱我身,我岂受汝凌辱么?我死罢了!恨不能揕汝逆贼!”
杨氏说着,已被慕容永抽刀一掷,正中杨氏柔颈,血花飞溅,玉碎香消。完名全节,一死千秋!慕容永怒尚未息,喝令左右下属入室,拖出尸身扔掉,自己则向别室寻乐去了。
慕容盛叔侄,随慕容永至长子,见慕容永所为不合,恐自己不免遭殃,因而秘密对叔父慕容柔说道:“闻我祖父已中兴幽冀,东西未壹,我等寄身此地,自居嫌疑地位,好似燕在幕上,非常危险,何不乘此机会,便即高飞,一举万里,免得坐待罗网哩!”
慕容柔也以为然,遂与慕容盛等悄悄出奔,从间道趋往中山。途次遇着群盗,拦住去路,慕容盛慨然与语道:“我是六尺男儿,入水不溺,在火不焦,还问汝敢当我锋否?汝若不信,试离我百步,高举汝手中箭镞,我若射中,汝可小心仔细,防着丧命,倘射不能中,便当束手待毙,由汝处置罢!”
群盗见他年少语夸,必有奇技,于是退至百步以外,举箭待着。脚才立定,已听得飕的一声,有箭射到,不偏不倚,射中盗人手里的箭镞。群盗不禁咋舌,掷箭拱手道,:“郎君乃贵人子,具有家传绝技,我等但欲相试,岂敢相侵!”
说罢,反从囊中取出白镪(白银货币),作为赆仪,让路送行。慕容盛也不多辞,受赠作别,径往中山去了。
慕容永闻慕容盛等私奔中山,勃然大愤,竟而收捕慕容俊子孙,无论男女少长,骈戮无遗。如此淫虐,能活几时?这且待后再表。
且说后秦主姚苌,探得慕容永等出关,料知长安城必然空虚,遂自新平西进,驰入长安,御殿称帝,改元建初,国号大秦,改名长安为常安。立妻蛇氏为皇后,其子姚兴为太子,分置百官,服色尚赤。追谥父姚弋仲为景元皇帝,兄姚襄为魏武王。命弟姚绪为征虏将军,领司隶校尉,留守长安,自率众往安定,击破平凉胡金熙,及鲜卑支酋没柔干,乘势转趋秦州。
秦州刺史王统尚为苻氏旧将,出兵相拒,连战失利,不得已举城投降姚苌。姚苌授弟硕德为征西将军秦州刺史,都督陇右诸军事,领护东羌校尉,镇守上邽。
适秦南安王苻登,招集夷夏三万余户,兵马濅盛,进攻秦州。姚苌正自上邽启行,欲还长安,途中闻秦州被攻,亟引兵返援,与硕德同出胡奴阪,截击苻登。
不料苻登部下,勇健善斗,个个是冲锋上选,姚苌众士兵无一敢当,竟被他蹂躏一场,伤亡至二万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