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客18(长安如逆旅,你我皆过客,)

怀璧 伊人睽睽 4557 字 10个月前

长安城门被从外炸开,轰然掀倒。尘埃后,昏昏黄土后,一行人的面容一点点清晰。

城外的人一步步向前走,城内的人竟本能向后退。

韦松年和林承一同失神地看去,韦浮从尘烟滚滚中眯眸看去——

弑君的事不是第一次做了,杀人放火无人不心狠手辣,谁在这里,都要当一个疯子。

长安城门前,外有敌军攻城,内有林承亲自指挥战斗。

熊熊火光与血海,映着这些人的面容。

心狠手辣,韦浮不枉多让。

林承和大批军士回头,看到韦浮这一方的兵马护着人靠近,为首的,是韦浮用剑挟持着白发苍苍的韦松年,一步步走来。

四方火苗燃烧,这场战争以一千人对敌五千,打得格外艰辛,所有人都精疲力尽。

林承面色微暗,他身后的其他世家子弟脸色大变,窃窃私语。

韦松年微侧头,可笑的是他颈边那只握剑的手十分稳。他脖颈转动,那剑就在他脖颈上擦出血迹。

韦松年听到韦浮轻声:“我怎么与我老师闹到了这一步,外祖父不知道原因吗?外祖父难道以为,我真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杀害我娘的人,杀害你亲生女儿的人,你也是凶手之一啊。”

林斯年温柔地看着这尊闭着眼的石像。

统领带人救火,救不了一山的火,夜间突然下起阵雨,浇灌一切。

韦松年淡漠:“我知道你的心思,想让我开口让世家们停下来。他们是不会停的,他们听令于林子继(林承),像我这个年纪,说的话早就没人听了。”

精疲力尽,杀人放火。

晏倾面色苍白,气质却沉静。他幽静的目光望着所有人,雍容高贵,云烟在上。

韦浮含笑:“这可是你老师。”

他身边扶着他的徐清圆已经一身尘土污血,发髻歪,青丝拂面。野火前,她静然而立,裙裾扬乱,与自己夫君并肩,呈一种凌乱美。

真正打起来,才发现世家那一方听令的军马数倍于己方,虽然皇帝已经提前做了准备,但他更重要的目的是维持四方平和,长安城中信任的将领并不多。

“上华天”残余的卫士踏着火星,踩在倒塌的长安城门上。

卫清无伸出手:“下雨了……”

剑上的血向下滴,在清寂的室内,鲜明得让人心中发毛。

林斯年落落地想:如果当年,娘没有剜眼睛救他,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长安城中的这场攻守战,打得也十分不容易。

林承一字一句:“这可是你外祖父。”

韦松年冷声高喝,让自己的声音让四方军士都听到:“无论是什么理由,杀自己的外祖父来威胁别人,你会遭到报应的!”

他眼中燃烧着比现实中更浓的火,那火中的疯意,让林承一方人心惊。

韦浮听闻,笑出了声。

卫清无带领上华天的兵马与大魏皇帝支援的军队相汇,一同对打着“清君侧”“杀太子羡”旗号的军队出手。

统领反应过来后,狂喜呼唤:“快,进林子!快去找徐娘子和太子羡!”

他叹息一口气:“江河,你怎么和你老师闹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世家利益息息相关,一脉相承,你却站到皇帝那一边……哎。”

晏倾与徐清圆立在前方,卫清无手中剑尽是血,暮明姝衣袍上分不清是脏污还是血迹,风若和脸色苍白的林雨若手中都拿着剑。

他的气息拂在韦松年后颈上,这位老人宠辱不惊,对外界很多事都已不在意,此时这气息,却让他身上一点点发毛。

韦浮身在长安,比任何人更加明白世家势力的猖獗。连续数日未眠让他脸色苍白,目中尽是红血丝。他闭眼在屋中踱步:

长安城局面一边倒,林承已吩咐大批兵马去攻打皇城。他们需要和皇帝见面,需要和皇帝重新做一个约定。

木头燃烧,石头崩裂,寺庙在火中一点点倒塌,头上的佛像本就因年代久远而破旧未修,在这场大火中,佛像向下摔下,将林斯年埋在下面。

“轰——”

他微笑:“你们若再动一下,我外祖父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天降甘霖。

【人生天地间,一苇浮江河。富贵与功名,倏忽浮云过。】

对方人急,有人躁动要上,林承抬手喝止。林承幽幽的目光先在韦松年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到了韦浮面上。

这本是位儒生,却被迫提剑杀人。

韦松年半晌后声嘶力竭:“子继,动手!韦江河,你冒犯长安的主人!韦江河,你以下犯上,不忠不孝……”

长安重要的是守。

巨大的声音,吞没了他的怒骂。

此景太过震撼,城内本对峙的双方竟一时说不出话。

战斗中,卫清无从下属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最新传来的情报,朱老神医已经见到徐大儒了,没有说不能救。”

青年平时温润,此时提剑的姿势,少见的凌厉。

火与剑光如影随形,一地尸体上,血腥味被火烧烤,火苗让对峙双方脸上都浮着一层虚幻的光。

韦浮忽然带人出门:“跟我从这个方向走。”

韦浮独居一宅,但是韦家在长安是有主宅的。韦浮知道这处主宅有一个密道通往外界,是为了方便大难临头时,韦家子弟可以避难。

韦浮挟持着韦松年,步步前来。

比甘州的圣母观音像雕得都要好。

一路向长安打去。

韦浮厉声:“烦请外祖父和我走一趟了!你说世家不听令于你,我却是要试一试才知道。”

他好像看到了石像落泪,看到了观音泣血。

在艰难的日夜不停的战斗中,卫清无仿佛回到了昔日的战场。什么都不用考虑,只要杀敌就好。什么都不必在意,自己杀得越多,才对己方越好。

韦松年脸色猛变。

生命的最后时刻,林斯年听到了林雨若的呼喊与哭声。他面前尽是火,什么也看不清,他怔怔听着那个遥远的声音,抱着自己怀中的玉石像。

在很后面的地方,皇城门开,内宦通话一层层向外传递,宛如渐次莲开:“陛下请诸位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