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当林小雅冲出帝尊国际的金色旋转门时,左脚的高跟鞋绊在了门槛上。
她踉跄了一下!
差点扑倒在铺着红毯的台阶上。
身后传来保安询问声:
“小姐,需要帮忙吗?”
她没有回头,只是粗暴地抹了把脸,把那只碍事的恶狠狠的踢到一边,赤着脚冲下台阶。
夜风吹来,将她精心打理的卷发糊了满脸。
林小雅机械地拨开头发,才发现手心全是晕开的睫毛膏和眼线液,黑乎乎的一团,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
她哭的妆容都花了!
狼狈的样子,一定很可笑。
街边有几个行人,还看了她几眼,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什么看!”
她对一个驻足观望的路人吼道,声音尖锐的不像自己。
那人迅速别过脸,加快脚步走开。
林小雅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赤脚踩在冰冷的柏油路上,却感觉不到疼。
夜总会璀璨的霓虹在她身后渐行渐远,如同她短暂而虚幻的豪门梦。
手机在镶钻手包里不停震动,她掏出来看了一眼,是苏婉。
直接挂断!
三十秒后,手机再次亮起,还是苏婉!
林小雅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小雅!你跑哪去了?”
苏婉的声音混杂着背景音乐里的鼓点:
“杭哥刚才是有点过分,但你也太冲动了......”
“他是有点过分吗?”
林小雅停下脚步,声音颤抖: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我要么滚要么坐远点!苏婉,我他妈连那两个女人是谁都不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她们是杭哥的未婚妻,正牌的,听许总说五一就要办婚礼了。”
林小雅耳边嗡的一声。
苏婉后面的话变得模糊不清。
未婚妻?
婚礼?
我的天,来头这么大?
可是......
那这些天来她的献媚、她的讨好、她忍着恶心陪许君文喝酒玩骰子,算什么?
她为了张杭买的那些性感衣服、学的那些撩人技巧,又算什么?
“总之你先回来道个歉吧。”
苏婉的声音重新清晰起来:“你知道的,杭哥不喜欢不懂事的。”
“爱他妈喜欢不喜欢!老娘不伺候了!”
林小雅猛地挂断电话,力道大得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她站在人行道中央,四周的少许行人像水流般绕过她。
有年轻男子吹了声口哨:
“美女,加个微信?”
眼神却在她凌乱的衣衫和赤裸的脚上逡巡。
“加尼玛,滚!”
林小雅从牙缝里骂着,那男人撇撇嘴走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
精心化的妆哭花成鬼脸,五千块的裙子皱巴巴地贴在身上,一只脚穿着价值半月生活费的高跟鞋,另一只脚沾满灰尘。
她拖着步子走到路边长椅坐下,颤抖着手指点开通讯录。
王艺涵的名字跳入眼帘:
对了,王艺涵是张杭的表妹,自己可以给她打电话诉苦!
“喂?”
王艺涵接得很快,背景音里还能听到游戏特效声。
“艺涵......”
林小雅一开口就哽住了:
“你哥太不是东西了!”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随后传来一声轻笑: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哥是渣男吗?我早告诉过你了。”
王艺涵的声音带着事不关己的轻松:“现在来和我说这些,是不是没意义啊?”
林小雅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是啊,王艺涵确实警告过她。
那天王艺涵怎么说的来着:
“我哥换女人比换袜子还勤快,你别往上凑。”
可她当时怎么回的?
已经记不清了。
“我......”
林小雅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长椅上的油漆。
“行了,别要死要活的。”
王艺涵打了个哈欠:“我继续打游戏了啊,你好好休息一下,别想太多了。”
林小雅默默挂断电话。
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翻遍通讯录,却发现没有一个能在这时候倾诉的人!
父母?
他们以为女儿在好好学习!
室友?
早就因为她频繁夜不归宿而疏远。
那些所谓闺蜜?
不过是酒肉朋友。
也就苏婉强一些,还知道给自己打个电话。
手机屏幕自动熄灭,黑屏上倒映出她扭曲的脸。
林小雅突然想起大二那年冬天,赵明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了三个小时,就为了送一碗她随口提过的奶昔。
那天也这么冷,他耳朵冻得通红,却傻笑着说趁热喝。
她的拇指悬在通讯录赵明的名字上方,迟迟没有点下去。
这个被她当成备胎使唤了两年的老实人,这个她为了攀附张杭而一脚踢开的学长,这个在她每次缺钱时都会默默转账的傻瓜。
最后一次见赵明是什么时候?
是哪天来着?
林小雅大脑晕乎乎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哦!
是她在朋友圈晒出和张杭在米其林餐厅的合照后,赵明发来微信:
“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自己回了个关你屁事,然后拉黑了对方的威信。
林小雅点开微信黑名单,赵明的头像还是那张傻乎乎的毕业照。
她盯着那个灰色的移出黑名单按钮,指尖微微发抖。
一辆跑车呼啸而过,刺耳的引擎声惊得她差点摔了手机。
车上几个年轻人冲她吹口哨,笑声飘散在夜风里。
“穿的真骚!”
还有个人大声吼了句!
“我曹......”
林小雅刚要骂人,车子远去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像个站街女一样衣衫不整、妆容凌乱。
她哆嗦着穿上那只被踢开的高跟鞋,一瘸一拐地向地铁站走去。
末班车早已开走,站台上空空荡荡,只有几个醉汉歪倒在长椅上。
林小雅站在自动售货机前,发现自己连买瓶水的钱都没有,出来玩张杭的局,她从来是一分钱不带的......
手机再次震动,是苏婉发来的照片。
凌霄殿包厢里,张杭左拥右抱,那两个陌生女人一个娇俏可爱,一个甜美大方,正举杯相庆。照片角落还能看到黄钰彗的侧脸。
林小雅猛地锁屏,把手机塞回包里。
她摸到包内层有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赵明送她的兔子挂坠。
当年他跑遍城隍庙所有摊位才找到这个和她童年丢失的一模一样的挂件。
她一直嫌弃土气,却鬼使神差地留着没扔。
地铁站昏黄的灯光下,挂坠的玻璃眼珠反射着微弱的光,像是在无声质问:
小雅你还记得吗?
林小雅想起赵明最后一次送她回宿舍时说的话:
“小雅,你值得更好的人。”
当时她嗤之以鼻,现在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
手指再次悬在赵明的联系方式上,林小雅咬破了自己的下唇,苦涩难当。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按下那个按钮,却在拨号前再次犹豫!
对赵明的伤害,一句道歉能弥补什么?
那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的男孩,还会接她的电话吗?
站台广播突然响起,预告最后一班地铁即将进站。
林小雅攥着那个兔子挂坠,看着黑洞洞的隧道尽头渐渐亮起的车灯,就像看着自己迷茫人生中唯一可能的光亮。
列车带起的风吹散她脸上的泪痕,也吹走了她身上残留的夜总会香水味。
在车门打开的瞬间,她终于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得比林小雅预想的快得多,几乎是在拨出去的瞬间就被接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听筒里就传来赵明带着睡意却掩不住惊喜的声音:
“小雅?你,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这个熟悉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猛地扎进林小雅的心脏。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一声含糊的抽泣。
“小雅?你怎么了?”
赵明的声音立刻清醒了几分,背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你在哪?”
地铁隧道里的穿堂风呼啸而过,吹散了林小雅的一声呜咽。
她蜷缩在站台长椅上,手指紧紧攥着那个兔子挂坠。
“我......”
酒精和情绪让她的舌头打结:“我在地铁站,我好冷啊......”
“这么晚了?”
赵明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一个人?等等,我马上来!”
“不用!”
林小雅急忙打断,却因为动作太大差点从长椅上滑下来:
“我......我就是......”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又哽咽起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赵明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
“你喝酒了?”
“一点点。”
林小雅抹了把脸,看着掌心晕开的黑色眼线,觉得无比忧伤。
“小雅,你听我说!”
赵明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数三下,深呼吸,一、二、三,吸气,呼气......”
这个熟悉的安抚方式让林小雅愣住了。
大三那年她在社团竞选失败后,赵明也是这样在电话里教她平复心情的。
她下意识跟着他的节奏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部,带来短暂的清醒。
“好点了吗?”
赵明坚定的说道:“我过去接你。”
“你为什么......”
林小雅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为什么还愿意理我?我明明、明明对你那么差。”
电话那头传来赵明温暖的话语声:
“记得大二冬天吗?你在图书馆复习到凌晨,出来发现下大雨,是我把外套给你,自己穿着短袖跑回宿舍,结果高烧三天,第二天你来看我,带了碗食堂的紫菜汤,咸得我喝了三瓶水。”
林小雅的视线模糊了。
她当然记得。
那碗汤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赵明下厨,其实就是在开水里扔了包速溶汤料,还手抖放多了盐,还是在宿舍有小电锅煮的......
“赵明。”
林小雅醉意上头,泪眼朦胧,迷迷糊糊的咬着嘴唇:
“我对不起你。”
“别说这个。”
赵明急忙打断: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新生军训,你中暑晕倒,是我背你去医务室的。”
林小雅泪水滚落:“你,你那时候就......”
“对啊。”
赵明笑得有些苦涩:
“我那时候对你就一见钟情,你躺在医务室床上,脸晒得通红,还非要教官批准才肯休息,倔得要命。”
这段回忆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小雅记忆的闸门。
她想起赵明每天准时出现在她教室门口的身影。
想起他为了给她买网红奶茶排了两小时队。
......
往事不堪回首。
林小雅的声音放低了很多:“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啊。”
赵明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顿了顿:
“小雅,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戳破了林小雅强撑的防线。
她突然崩溃大哭:
“我就是个笑话,为了名利,连自尊都不要了!”
“别这么说自己!你是最好的!”
赵明的声音罕见地严厉起来:“我草他祖宗的张杭,他算什么东西?他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好!”
林小雅愣住了!
即使在最卑微讨好的时刻,她也从没觉得自己好过。
在张杭那个圈子里,她只是个用名牌和妆容堆砌出来的装饰品,随时可以被更新鲜的模特取代。
“我不好。”
她摇着头,尽管赵明看不见:
“我对你一直不好,还当着全班面嘲笑你送的礼物很土......”
“那又怎样?”
赵明竟然笑了:
“大一下学期你发烧39度,是我翻宿舍围墙去给你送药,你病好了就晾了我两周,我还不是照样每天给你发天气预报?”
林小雅捂住嘴,防止自己哭出声。
她记得那天,赵明浑身湿透地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手里拎着退烧药和柠檬蜂蜜,宿管阿姨骂他神经病,他却只是傻笑着把袋子递过来。
“你,你不恨我吗?”
她颤抖着问。
“恨过啊。”
赵明坦然承认:“特别是看到你和那个张杭的合照时,但恨着恨着就发现......还是希望你开心。”
林小雅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赵明......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赔罪。”
电话那头传来咚的一声,像是赵明从床上摔了下来:
“真的?什么时候?”
“现在还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我现在过去找你!你在什么地方?”
“好像是,好像是槐海路的地铁站。”
“你等我,小雅......我现在就打车过去!”
赵明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急切得几乎破音,背景里是窸窸窣窣穿衣服和钥匙碰撞的声响。
林小雅握着手机愣住了,酒意都醒了几分。
“现在?”
她看了看地铁站电子钟的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她说道:
“你真的要来吗?你不是找到工作了吗?明天不要上班吗?”
“翘了!”
赵明回答得斩钉截铁,接着是一声门被猛地关上的闷响:
“我已经下楼了,叫了嘀嘀打车,预计二十分钟就能到,不,十五分钟!”
林小雅听着电话那头赵明奔跑的喘息声,突然觉得喉头发紧。
她低头看着自己赤着的一只脚,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高跟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丝袜也勾破了,露出染着剥落指甲油的脚趾。
“赵明......”
她声音发颤:“我现在的样子很狼狈。”
“再狼狈能有大二体测那天狼狈?”
赵明气喘吁吁地笑着:
“你跑800米摔了个狗吃屎,膝盖全破了,是我把你背去医务室的,记得吗?你趴在我背上哭,鼻涕泡泡都蹭我领子上了。”
这个久远的记忆让林小雅鼻子一酸。
那天她因为形象全毁而大哭。
赵明却红着脸说你这样也很可爱。
“那不一样。”
她小声反驳:
“我现在,妆全花了,裙子也皱了。”
电话那头传来出租车开门的声音,赵明对司机报了地址才继续道:
“大一下暴雨那次,你新买的裙子被图书馆屋檐漏的水浇了个透,不也照样美得让我看呆了吗?”
“赵明。”
林小雅突然哽咽:“你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明明......”
“还是那句话,因为你值得。”
赵明的声音混着车窗外的风声,轻松得仿佛在讨论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