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迎上来,我问:“跟太太说过了么?”
“已经说过了,奶奶。”平儿说:“车也备好了……只是,奶奶非得亲自去吗?”
我嘴角弯了一下,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是笑还是无奈:“怎么办呢?让别人经手我不放心,就算不出面,我也得亲眼看着这件事了结掉。”
雨还下着,只是没有昨天那么急那么紧。秋雨绵绵,路边的树落了一地的黄叶,秋风秋雨秋叶黄……路上偶尔有穿着油布雨衣和蓑衣,打着伞快步经过的人,更加显得凄凉。
我的车出了荣国府的侧门后,拐了两个弯一直向西走。
在鼓楼西大街的那儿的一家车马店,后院里有一处宽敞的台子。天知道这养马的后院弄这么大的台子做什么,但是找来找去,这个地方倒是最合适的。我已经让人提前通知过所有贾府放债的那些人,破落户也好,小买卖人也好,甚至是暗娼我也不管,所有借了债的人,都得今天到这个地方来。
车进了那后院,来经办这事儿的是旺儿夫妇两人,很能干,甚至还在那那台子上搭了个棚子,摆上了桌椅和茶具。
平儿撑着伞护着我走到那台子上。台子下面的棚子里已经聚了三三两两的人,一个个的神情有些惶然,也有些人是麻木没有表情。我的车子到了之后,他们都有些震动,目光追随着我的身影,从车边一直到台子上。
这是金钱的魔力,这是凤姐之前的倚仗也是她的枷锁,最后她被这一笔负债打翻压垮,再也翻不得身。
我坐在那儿,看着底下渐渐聚多了的人。
我把那本账簿和那些按了手印的借据都带了来,上面的字有的是旺儿歪歪扭扭写的,有的是借债的人写的,指印一个个殷红刺眼,让人觉得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