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选择了一个最恰当的时间出门, 此时天已亮,不必担心侯府会遭遇危险;而街上人还不多,可以最大可能避免被人发现她的行踪。

小花没有追上去。

他只是觉得,若是一个女子在亲人离世、孤苦无依的情形下,毅然放弃侯府中优渥富贵的生活和倾心喜爱过的丈夫,筹备了一月之久,只为离去,必定是经过万千挣扎的无奈之举。今日所做的一切,或许耗尽了她毕生的勇气,若是此刻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将她最后这抹希望掐灭……那她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明琬其实是个很好的女主人。

她干净,有活力,对待下人亲切有礼,节庆日时大家都喜爱跟在她身后跑,向她讨赏钱,其实大家并非真的要钱,只是在府中过惯了如履薄冰、大气也不敢喘的日子,太稀罕她身上透出来的安定干净的气息。

她和青杏原是很爱笑的,主仆俩笑声一高一低,随性而不失态,是府中一年多来唯一的亮色。但渐渐的,从世子腿疾久治不愈日渐焦躁,频频外出助三皇子李成意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明争暗杀开始,她的笑在永无尽头的冷落中渐渐淡去。

大多时候,她都是在房中看医书,写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方,还阉了后厨笼子里养着的大公鸡,治好了母鸭软壳蛋之症……偶尔在墙角发现了一株不知道是什么的草,她便会高兴地拔起来研究许久,尝一尝味道,发现没有药性,再一脸失望地栽回原处。

世子的用意其实很好,他失去了太多东西,唯恐连最后这点也失去,故而矫枉过正,觉得攥在手心里才是最安全。但他显然忘了,一株向阳而生的藤蔓,即便固执地将其绑在黑暗中,她的枝叶和触须也必会拼命挣脱束缚,向自由处延伸……

小花只是想不通:连他都明白的简单道理,世子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何会不明白?

天黑前,闻致散出去的人便从城外渡口查到了明琬的踪迹:她的确是一个人上了前往岐州的客船,想必是想从岐州转船前往蜀川。

听到此消息,闻致紧皱的长眉微微舒展,在心中嗤笑一声。

你看,她这么笨,连逃跑都不会逃。他比她聪明有远见,安排好她的生活有错么?听他的话好好待在身边,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