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上贱卖,无用之地,能放则放。”她平素说话绵软,此际嗓音陡然清冽。
深吸了口气,她略微压下心头火——不能与贺祁闹翻!此人出自望族,任性妄为,感情用事,断不可贸然得罪。
可是这莫名其妙的围髻,她若收下,只会令他得陇望蜀;若还回去,又让他面子上不好看。
进退无路,秦茉心生一念,浅笑道:“谢过贺公子为我在杭州挑了这围髻,改日我让人把银子送到府上,并请你尝尝新制的青梅酒,你看如何?”
她笑时眉眼弯弯,眸光流转,妍姿艳质尽显。
“你……”贺祁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好意买来送她,为博美人一笑,居然被她强行扭曲成托他选购,摆明了不接受他的情谊,但总比直截了当退回来要委婉些。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被她甜美笑容一晃,他心神荡漾,满腔怒意化为柔情。
秦茉捕捉到他神色微妙的变化,悬在半空的心落在实处,高声唤道:“慕儿!”
隔壁的慕儿,因夏日困倦,眯了一小会儿。醒来后,她惊觉多了个贺公子,张皇失措,不敢打扰二人交谈,听得秦茉呼唤,应声而入。
秦茉借口说有急事需处理,礼貌请贺祁去前厅稍候,她随后就到,又让慕儿通知魏紫,多备些精美茶点招待。
贺祁与之独处的愿望落空,百般无奈,只好由慕儿引领下楼。
下楼的脚步声,步步踏出了烦躁之音,秦茉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节奏。
这算是……勉强过关了?
回到案前叠好账簿,她幽然叹息,转目却见东苑的阁子内,那姓容名非的俊美男子轻缓放下手中笔,悠悠凝眸,视线越过夏风,投往她的方向。
那人唇角轻勾,露出一丝隐约极了的笑,如了悟,如失望,如讽刺。
秦茉似听到“咯噔”一下,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沉到了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
容小非:画个圈圈诅咒那动手动脚的家伙!不!画俩!
第六章
秦家东苑楼阁的视野,和容非想象中一样,辽阔而美好。
往南,青竹夹翠树,依稀可见河道上往来的竹筏与小舢板,对岸的繁华尽收眼底,却不觉闹腾;朝北,花阁游廊,曲径通幽,绿柳成荫,池塘泛荷,院墙外是秦家的糟坊,再向北则为葱郁林木。
安居东苑,一揽长宁镇的热闹与僻静,坐享市井之趣与山林之乐,忘烦嚣尘世之忧。
更让容非意外的是,西南窗户斜斜对着秦家书房。书房主人,恰恰是那位霞姿月韵的秦家姑娘。
他悄然离家,来长宁镇已有十天,后辗转到了秦家,眼见向往已久的东苑全然符合想象,便请求魏紫,让他小住些时日。魏紫虽婉拒,却给他留了一线希望,于是他白日东苑作画,夜宿北院客房。
一切平淡无奇,直至昨天夜里,他躲在僻静角落擦身,警觉院门被人推开,当机立断,灭了烛火,全神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