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赤月国一行人离去,夏皙见丈夫蹙眉不语,悄声问:“你也觉九公主怪怪的?”
“从这马车轮在泥泞地里行驶的痕迹判断,车上绝不止她一人……帘子飞扬时,我仿佛瞄见男子轮廓,”齐子翱小声提醒,“她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像是怕咱们发觉端倪。”
夏皙恍然大悟,沿马车来时路方向远眺,神色微凛。
“难不成,她去了西山?”
···
晴容坐回车内,玉手摁住狂跳的心,大气不敢喘。
直至驶出齐家人散步的范围,才勉为其难舒气。
悄然打量余晞临,幽暗光线下,他木然合眼,冷漠无情的面容如凝了一层霜。
再怎么扮作若无其事,瘦削的手却掩饰不了颤抖。
——谁都猜到,他一贯以来的强硬或疏离,不过为逃避现实。
曾经形影不离的小情侣,若从此分隔不再相见倒也罢了,偏偏擦肩而过,仅隔薄薄一层木板,如隔天涯。
若夏皙幸福,他或许既高兴,又难过吧?
夏暄静然端坐,手捧毛乎乎的小山雀,朗目溢满恻隐与怜惜。
木已成舟,又能如何?
与身旁少女四目相对,他试图为刚刚的唐突而辩解,几度启唇,皆不知从何说起。
晴容徐徐摇头,从他手里抱回小山雀。
夏暄担心三番五次的亲近,“好色轻浮”的嫌疑便再也洗不脱……遂倾侧身子,略微靠向她,柔声致歉:“上车前……是我不对,我不该作弄九公主,刚才是‘小啾啾’啄你,我……我怕伤着你,我真没坏到那程度!”
他沉嗓虽轻,但软言讨好的意味极浓,压根无皇太子平日的冷酷严肃。
晴容自啄而醒,当然了解来龙去脉,听他这么一说,暗暗好笑:殿下倒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坏”。
夏暄低声下气告饶,仅换来她意味不明的淡笑,憋闷之下,目不斜视,腰背挺得笔直,竭力呈现一派正人君子风范。
晴容轻撸小毛球,假装没看到他的庄容正色,终归没能抑制唇边笑弧。
临近黄昏,大伙儿京郊歇马时,夏暄携同小铃铛下马车,亲自抱他翻身上了高头大马,由数名侍卫秘密护送撤离。
致谢、话别的言辞,一律省去。
马蹄踏出数步,他蓦然回首,五官被亮融融的斜阳金晖细细描摹,无形中蔓生刚猛又深邃的俊毅。
晴容正好挽帘而望,娇颜红润,眼带关切。
双方视线隔空碰撞,先是些微愕然,各自扬起浅笑。
事到如今,误会也好,别扭也罢,他们之间毋庸赘言,只需一个眼神,便已心领神会。
抵达行馆时,暮色苍茫,晴容又憋又闷又饿,心里始终惦记一件事。
趁众人忙碌搬运物件、送余家叔侄返归,她借困乏为由,托着小山雀回房,随手掩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