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庭州对元氏忠心不改,甚至想筹划使永兴帝二子逃出江宁,但此计所行甚险,即使拥立其他元氏子弟,他也是极重视血缘之亲疏。
董原才不会在意拥立的对象,不管谁都不过是个傀儡。董原眼睛盯着铺在长案上的地图。
曹家在蜀地巩固根基,也就两三年的时间,还谈不上根深蒂固。麾下兵马也就恢复到十三四万人,甚至还不及其据关中鼎盛之时,更不能跟淮东四十万精锐相比。但曹家敢有另立新帝的野心,说到底还是依仗川蜀的特殊地形。
川蜀才是真正的四塞之地,淮东打不下关中,要想对川蜀用兵,只能从荆州、夷陵沿扬子江西进入蜀。渝州以东的峡江通道十分的狭窄跟险峻,曹家只要在峡江的上游,在渝州以东诸城填以三五万精锐,就能将淮东精锐封堵在川蜀之外。淮东兵马再多,再精锐,想强行破开峡江天险,也是极其艰难。更何况淮东在北面还要受北燕在山东、关中兵马的牵制,也没有可能全力对川蜀用兵。
另外,就是川蜀要比关中富庶得多。
关中虽是六朝立都之地,但从陈朝起,关中就因耕殖过度而日益败废,三年一小旱,五年一大旱,泾渭等水不旱也是小大涝不断,使得关中近二三百年来已成西北苦寒之地。关中虽最多时拥八百万之民众,但实际的军事潜力不强。而两川,仅川西坝子就有三四百万亩良田,三四十万户人家。
曹家入蜀后,就不差养兵之粮,差就差根基之不足。故而曹义渠才考虑在林缚篡元之后,不急于自立,而是要另立元氏子孙为新帝,笼络两川的人心——林缚行新政,几乎把旧有的士绅势力都得罪干净,江淮浙闽及两湖的士绅阶层无力反抗林缚所推行的新政,但两川等地的士绅则生出抵触之心,实际使得曹义渠在渝州另立新帝具备人心基础。
董原也是无比羡慕曹氏所具备的天然优势,他要是能占据川蜀这么有力的地形,统治四五百万蜀民,即使不能取天下,保一角之地还是有把握的。
对曹义渠有意在林缚篡立之后,在渝州另立新帝,董原只是苦笑一下,说道:“曹义渠倒是野心不小啊,也想学淮东‘奉天子以令不臣’!”
“林缚有篡位之心,天下可共击之!”刘庭州说道。
刘庭州不会天真到不知曹义渠的野心,但林缚真要废帝另立新朝,他就只能指望据川蜀之险的曹家能另立新帝,保存元氏的正统血脉……
董原抬头看了刘庭州一眼,对刘庭州他也是略感头痛,这个老家伙,甚至想唆使许昌清君侧。董原不叫刘庭州与任季卫多接触,就是怕刘庭州主动将许昌的底子卖个干净。
董原倒不是不想另立新帝,但许昌南面一川平马,淮东从南阳、寿州、淮阳对许昌用兵,毫无遮挡。岳冷秋的态度虽说还暧昧不明,但以岳冷秋的性子,绝对不会搏险,不然林缚怎么放岳冷秋出镇涡阳来牵制他们?董原知道他要是在许昌另立新帝,根本就挡不住淮东集中全力的一击。
更为重要,许昌粮草还远不能做到自给,仅凭八九万兵马,是远远没有资格另立新帝的,更不要说起兵清君侧了。
但是,一旦林缚篡位称帝,而曹家在渝州另立新帝后,许昌是继续隐忍,还是旗帜鲜明地拥立渝州所立之新帝,是一个叫人无法轻易下决定,却又必须立即做出决定的选择。
以往,董原或许会选择隐忍,但林缚勒令河南诸镇缩减兵额的军令传来,也是叫董原想隐忍也没有办法隐忍了——总不能等河南诸镇兵马都削净之后,再做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