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按察使兼右都佥御使兼督青州府兵备事兼知青州府事柳叶飞,山东宣抚使兼户部右侍郎加右都佥御使葛祖芳,山东提督加兵部右侍郎加右都佥御吏陈德彪等人都愁眉苦脸地望着烛火而坐。
“柳大人,你倒是说说如何办才好。江东左营的战船已经封锁弥河河口了,汤少保也进入寿光城了,你再拖延不决,林缚那个猪倌儿犯了犟脾气,率兵沿着弥河打到青州城来,你要如何是好?”
葛祖芳年约五旬,瘦长脸,尖下巴,一脸蜡黄病容,曾任吏部郎中,直学士,此次山东郡司的官员给东虏端了底朝天,几乎无人生还,他找了机会,投到张协门下,捞到外放山东的机会。本以为迎来人生辉煌巅峰的一页,哪里想到这封疆大吏还没有坐稳一个月,就有这桩祸事降到头上来?
先前在昌邑给闹事的河帮会众揪掉一大把胡子,到现在半边涂了膏药的下巴还火辣辣的痛。将河帮会众揖拿入狱,葛祖芳以为能砍下几十颗人头泄愤,没想到林缚一句话也不通告,直接将战船驶入弥河河口,兵锋直指弥河上游的青州城。
葛祖芳在京中做惯了太平官老爷,没有什么机变的能力,黄昏时听到江东左军战船封锁了弥河河口,他就吓得七魄失了六魄,坐着也忍不住身子发抖,完全没有了主意。
“葛大人,少安毋躁,就是再给林缚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拥兵进迫青州城外——难不成他会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河帮泥腿子举旗造反不成?”柳叶飞压着嗓子耐心的安慰心思惶恐的葛祖芳,眉头微蹙,说道:“你若是不信,将狱中反贼拉几个出来砍头示众,你且看江东左军是进还是退?我看林缚定会退出弥河去。难不成山东郡司捉拿几名反贼,还要受江东左军的胁迫放人不成?”
“柳大人,你为何如此肯定?”提督陈德彪眯眼看着柳叶飞,不阴不阳地说道:“逼反朝廷大将,这个责任葛大人能不能担得起,我不知道,我可担不起。你要杀人,那好,那些给关押在狱中的河帮反贼,就都交给柳大人您来负责,愿打愿杀,听你所便,都与我无关……”
“我哪里担得起?柳大人您可不要害我。”葛祖芳连忙推脱道,他哪里敢再杀人?即使柳叶飞能守住青州城不给林缚攻破,逼反大将的罪名,也不是他所能承担的。
陈德彪望着柳叶飞,看他如何打算。
名义上山东按察使司、宣抚使司、提督府三个衙门都是新筹建的,各司其职,衔职上也不分轻重。但是山东郡司将治所都迁到青州府,柳叶飞以山东按察使兼知青州府事兼督青州府兵备事,握有青州府的军政大权,权柄明显的向他倾斜过去。山东郡司实际就形成以柳叶飞为首的局面,柳叶飞就差一个总督的头衔了。现在山东郡有什么大事要商议,大家都聚在按察使司衙门里。
次相张协在重新构架山东郡权力格局时如此偏袒柳叶飞,陈德彪心里是有意见的,眼下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他当然不会与柳叶飞一起担这个责任。
陈德彪的亲侄也因为混入督粮官的队伍里混资历,在昌邑哗变时给哗闹的河帮会众打折腿骨丢到冰寒刺骨的河里去,差点丢了小命。但是此时的陈德彪还只是名义上的山东郡提督,新官上任烧不起火来,还无法直接调动山东郡境内尚完整编制的镇军到昌邑镇压哗闹会众,最终还是柳叶飞调动青州兵到昌邑围捕河帮会众。
陈德彪与葛祖芳都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河道淤堵,宣抚使司有失察之责,不问责,不刑讯,杀河帮七十余会众也有操之过急、妄杀、激化矛盾之嫌。事情追究起来谁都很难逃脱罪责,陈德彪在昌邑哗变后还是想着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河帮服软,不把事情捅大,便当昌邑哗变没有发生过,也无不可。
哪里想到柳叶飞突然像是吃错了什么药似的,硬是一口咬死要给河帮定一个谋逆反叛之罪,还派大量兵马搜捕漏网之人。
要是没有人替河帮那群泥腿子出头,陈德彪懒得跟柳叶飞计较、争执。但是林缚不惜拥兵进迫山东,也要替这些泥腿子出头,在朝中向来惯做和事佬的汤浩信这次也态度强硬的替林缚撑腰,陈德彪又怎么肯将柳叶飞拉的屎抹自己屁股上来?